陳太師很清楚,那趙伯虎乃江東義師前軍師公羊先生的弟子,雖然他不知此子學到其師幾分本領,但觀此子的用兵,大致還是看得出來其能耐——這趙伯虎在韓晫追擊下一路逃竄,然而最終竟能在震澤一舉扭轉局勢,伏殺韓晫,可見這趙伯虎知進退,善于分析敵我,不會貿貿然就率軍正面對抗晉軍的圍剿。
而這就意味著,縱使陳太師與陳門五虎率領大軍殺到江東,那趙伯虎也不會傻乎乎地就在江東死守,坐以待斃,他在韓晫的追擊下可以逃到震澤,他自然也能在陳太師與陳門五虎的追擊下逃到更南的遠方,躲避晉軍的鋒芒。
要知道,趙伯虎不同于趙璋、趙瑜兄弟,趙璋、趙瑜兄弟這兩頭猛虎是‘巢穴’的,下邳就是其巢穴,是故當初太師軍圍定下邳時,趙瑜只能死守,最終與其許多趙氏子弟一同戰死城頭。
可趙伯虎卻是一頭已失去巢穴的‘流亡之虎’,只要他心中還抱持著恨意,無論他被驅趕到什么地方,終能東山再起,卷土重來。
因此對于這種敵人,務必要做到一戰擒殺,否則一旦放虎歸山,那就等于徒勞一場,縱使一時擊潰了那趙伯虎,三五年后此人又卷土重來,這有什么意義?
倘若晉國強盛,國庫充盈,縱使多花些錢糧、多派遣軍隊追擊那趙伯虎也無所謂,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將其擒殺,可問題是,晉國這幾年來天災**不斷,哪有余力曠日持久地與那趙伯虎糾纏?
基于以上的原因,陳太師這才決定率先剿滅泰山賊,等到泰山賊覆滅,濟北、濟南、山東、魯郡一帶都恢復了和平,朝廷也恢復了這幾個郡的稅收,此時再揮軍南下進剿趙伯虎也不遲——總而言之,只要晉國內部穩定下來,治下郡縣恢復向朝廷上繳錢糧稅收,趙伯虎區區一隅反賊,自然不足以撼動晉國。
不得不說,老太師雖然年高八旬,但思路還是非常清晰的。
唯一的問題是,泰山賊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鏟除的啊……
這不,當陳太師問及泰山賊的情況時,薛敖、章靖、王謖幾人均露出了尷尬的神色,看得毛錚頗有些難以置信。
他忍不住問道:“叔仁兄,這泰山賊,就如此難以對付么?”
見陳太師亦用疑惑的目光看來,章靖皺著眉頭說道:“泰山賊并非難以對付,只是……很難纏。”
頓了頓,他斟酌著用詞對陳太師說道:“前幾個月,我與二哥奉父親之命,于東西兩側駐軍,夾擊泰山賊,可沒想到,泰山賊卻與我等耍起了聲東擊西的伎倆……他們派西天王丁滿牽制二哥,只守不攻;而我這邊,北天王王鵬、東天王朱武、南天王陶繡三人齊頭并進,甚至于幾個月前,又有藏匿在箕屋山的江東叛軍敗將呂僚投奔了泰山賊,亦被泰山賊奉為‘呂天王’。**月前后,王鵬、朱武、陶繡、呂僚這四支賊軍,同時寇犯山東各縣,期間孩兒得知賊情,率軍阻擊,卻也只能截住一路。……可氣的是,被截住的那支也不與孩兒的軍隊廝殺,我退他就進,我進他就退,只是故意拖著,而其余三支賊軍,則趁此機會進犯諸縣,搶糧劫官……”
“……”
陳太師皺著眉頭一言不發,倒是他身旁的毛錚驚愕問道:“劫官?泰山賊還劫官?他們劫官做什么?”
見陳太師亦用困惑的目光看來,章靖苦笑著解釋道:“泰山賊劫掠官員,表面上是為了向我索要贖金,但私底下,他們卻逼迫被俘的官員充當其內應……這段日子,不乏有被俘的官員主動向孩兒認罪,說他們在被俘虜的期間遭到了泰山賊的威逼利誘,泰山賊告訴他們,倘若他們愿意作為其內應,待下次攻破該縣后便不傷其家眷,否則便殺之……在這威脅面前,不少官員都被迫成為了泰山賊的內應……”
“有這回事?”
陳太師終于露出了驚容。
草莽山賊不可怕,怕的是有想法的賊寇,而似泰山賊這種,威逼利誘逼迫各縣官員作為其內應的賊寇,顯然就屬于是‘有想法’的賊寇……
“劫官?內應?”
毛錚摸了摸下把,表情古怪地說道:“這……”
他轉頭看了看眾人的面色,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道:“似乎有點……耳熟。”
聽聞此言,陳太師轉頭看了一眼毛錚,毛錚連忙說道:“孩兒只是隨口一說,沒有別的意思。”
陳太師點了點頭,他熟知毛錚的為人,自然不會認為毛錚這是故意挑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