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兒的話并沒有逗得王琇瑩笑,她微微低下頭去,自顧地吃著桌上的東西——比剛才還失落些,眉眼都垂了下去。
白錦兒偷眼打量著眼前人,
她心中琢磨半晌,咬了咬牙。
“大娘子,”
“嗯?”
王琇瑩看向她,看著她仿佛鼓足了勇氣般:
“方才大娘子問我的問題,我覺得不對。”
“嗯?不對?”
“是,不對。”
讀到對方眼中的茫然,白錦兒抿抿嘴,
“我以為,一個妻子的責任,并非只有生養孩子這一點。”
這話出乎王琇瑩的意料,
以至于她手中的筷子一時間都忘記放下,攥在手里,聽著面前這個小姑娘說話:
“或者說,其實夫妻之間,本就沒有什么能明確出來的責任。世人皆道男主外,女主內,其實亦不然:我家鄉那邊,有一對鐵匠的夫妻,妻子天生力壯,打鑄的鐵比男子還要好,丈夫卻是身上落下病根,只能在家中負責些操持家務的工作。雖然如此,二人卻恩愛十分,叫無數尋常的夫妻,都很是艷羨。
他們便不似尋常人一般,可誰又能說,他們因此不是夫妻,沒有履行夫妻之間的責任呢?
又比如,比如,
天后......”
說到這里,白錦兒壓低了聲音,
“......先高宗帝在時,天后便已經輔佐先帝政務,在先帝病重后,更是將許多事都擔負下來。除后宮之事,前朝許多事情,更是要天后著手料理,可誰又能說,天后沒有母儀天下之澤了呢?
所以,這夫妻之間所應該依責任,便是共同負擔家庭,互相扶持,共度一生罷了。哪兒有說其中一項便是十分的責任,說是沒有做到,便是不配為人妻,人夫的呢?”
“你這般言說,很是特別,”
王琇瑩聽著白錦兒說話,由先前的吃驚,已經慢慢地變成了思索;她雖沒想到白錦兒只不過是個做飯丫頭,竟然對天后與先帝的事情還如此清楚。不過白錦兒說的這些,倒是她從前未聽到過的觀點,
只是,
“只是,
孩子一事,卻是確實我們女子的責任。畢竟,男子他不能懷胎十月,不能生兒育女,若是不能生,始終是我們的錯不是么。”
“是,大娘子說的沒錯,男子確實是不能是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但是因為男子的緣故而不能生育的,也不在少數。或者說,本來養育孩子一事,就不應該只只是一人的事情。若生孩子只是女人的事情,那女子又何必與男子成親呢?”
王琇瑩輕輕捂住嘴。
“大娘子或許會覺得我此時說的,驚世駭俗了些,但我相信,這世間應不單單我一人,會有這樣的想法。大娘子大可想一想,即便是大娘子與阿郎的孩子,在身為傳宗接代的需求之前,他首先應該是個獨立的人才是。他本身就不應該象征什么東西,而是作為一個生命,誕生在這個世間。
若真是因為各種難以抵抗改變的原因,他不能來到這里,
也不應當成為阻礙某對夫妻之間感情,甚至是褒貶一個人的緣由才是。”
女人徹底不說話了,她的表情像是被震驚到了,又像是在思索。白錦兒見狀,從桌子后面坐出來,對著王琇瑩拜下去,
“若是有什么地方說的輕狂了,還請大娘子饒恕。這是這確是奴心中所想,才如此所言。”
沒人應答,
半晌,白錦兒才聽見頭頂傳來幽幽一句話:
“可,
若是他在意,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