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無論如何,官場上的保守勢力勢力始終存在,而且往往都是戰斗力超強的清官,一個能打十個渾身是屎的所謂‘開明’官員。
正因為有保守派的存在,讓葡萄牙人始終無法獲得他們心心念念的澳門租借權。也就是說,他們現在還是都是黑戶,非法滯留那種!
摸清了這層底細,趙立本就知道該怎么對付這幫紅毛鬼了。
他在一次酒后亂性中,狀若很隨意對一起玩耍的廣東高官提了嘴,林巡撫不喜歡紅毛鬼。
這讓整天猜測巡撫大人新官上任,這三把火會點在哪里的廣東官員,一下子就自以為,肯定有一把火要點在澳門了。
于是諸位大人回去后,紛紛召集幕僚師爺,寫條陳向林潤進言,說什么‘澳夷竊據香山濠鏡澳、恭常都等地方,至今已逾二十載,生齒萬頭。雖有互市之羈縻,然非我族類、船堅炮利,誠為廣城肘腋之隱禍久矣!’‘未必海上百年之隱憂也!’之類。
當然,這幫家伙沒少收葡人和海商的錢,嘴上明確表態,但屁股卻依然是歪的。因為他們給出解決建議,也不過是在澳門設置機構,加強管制。把葡萄牙人的軍隊編入番兵體系,如陸地上的苗人、瑤人,那樣聽從朝廷的調遣。
說是非我族類,其實是還是想將其合法化。
但那些秉持‘夷夏之防’堅定態度的清流保守派官員們,見局面大好,哪有不趁機驅逐外夷的道理?他們希望將佛郎機人全部趕出澳門,將貿易轉移到浪白外海去,恢復嘉靖三十二年以前的外貿體制。
其實林潤上任以來,一方面還在摸廣東省的情況,二是花費極大精力,調集粵省糧草,支援殷正茂在廣西的作戰。這年代各省的地方主義十分嚴重,林潤光下命令是沒用的,必須要親自到各府縣跑來跑去,帶大軍開倉調糧,才能把糧食運走。不然鄉紳發動老百姓,分分鐘就能把糧搶回去。
所以他哪顧得上什么澳門問題啊?這天忙完了回到肇慶,準備處理下積壓下來的公文,才發現省城那幫官員,竟異口同聲的討伐起佛郎機人來了。
林潤何其精明?他立馬就品出反常來了。因為把澳門借給葡萄牙人做生意這件事,本身對粵省大有好處,官場也多有分潤。但此事與體制不合,大有勾結外夷之嫌。因此廣東官場一直采取不承認、不上報、不知道態度。
朝廷問就象征性查一查,做做樣子驅趕一下,不問就放任不管。
所以粵省大部分官員應該對澳門議題諱莫如深,巴不得都忘了那幫紅毛鬼才好呢。怎么會爭相表態,唯恐天下不知呢?那只有一種可能,他們嗅到了什么不尋常的氣息,才會迫不及待提前表態,劃清界限啊。
既然連布政使都上了條陳,那肯定是認為他這個巡撫要動紅毛了。
但問題是,自己壓根就沒來得及考慮這問題好吧?廣東官場這過于強烈的求生欲,到底怎么回事兒?
正納悶間,門子稟報說,趙老爺子來了。林潤登時就明白了,是這老家伙狐假虎威搞的鬼。
他親自將趙立本迎進簽押房,一進來,趙老頭就哭,說自己老糊涂了,嘴上沒把門的了,給巡撫大人惹禍了。
林潤問,怎么個情況啊?趙老頭便把經過說了一遍。
末了滿臉委屈道:“你說他們問我,不知道中丞對佛郎機人怎么看?我還能說你喜歡紅毛鬼不成?只能說肯定不喜歡了。誰知這幫人這么能附會,拿著雞毛當令箭,真以為你要收拾那幫澳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