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登極以后,李太后一直住在乾清宮,方便照顧皇帝起居,監督他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她認為隆慶皇帝之所以荒淫怠政,最后落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悲慘下場,就是因為小時候光玩兒去了,十六歲才出閣讀書,所以玩兒心才會那么重!
李太后自己出身低微,唯恐兒子也變成小蜜蜂第二,被別人說她教不好皇帝,是以對小皇帝的管教十分嚴格。時不時就搞個臨檢,不知道搜出了皇帝多少私藏的小人書、手辦和各種新奇玩具。
每當皇帝出現這種對學習不利的行為,李太后便讓他長時間罰跪。
到了上朝之日,李太后五更時便會梳洗整齊,招呼道:“皇上應該起來了。”然后命令左右扶起貪睡的小皇帝坐下,取水為他洗臉,然后領著他乘車而出,到皇極門前上朝。
她還命馮保嚴加管教皇帝身邊的宦官,誰敢帶皇帝不學好,直接送到內東廠往死里打。在太后和馮保這種全天候、無死角的過分挾持管束下,萬歷皇帝自然唯唯諾諾,什么事都不敢自己拿主意。
所以大明朝目前法理上真正說了算的,不是皇帝而是李太后。但李太后很有自知之明,對國家大事充滿了敬畏,從不敢自作主張,便全權委托給她最崇拜最仰慕最依賴的親親張相公。
毫不意外的,當馮保將張居正喪父,馬上要丁憂的噩耗稟報上來,太后娘娘頓時廟里長草慌了神。
“什么,丁憂?那得一去三年多吧?”本來在念佛的李彩鳳,掉了手中的念珠,當即就表示不能接受。“不行不行,絕對不行!他走了誰給本宮講佛啊?”
“三年是個虛數,準確說是廿七個月。”馮保忙撿起李彩鳳的硨磲念珠,那是張相公一粒粒親手車出來,串成串,送給太后娘娘的。李太后一直將其視若性命,忙接過來仔細的擦拭。
“二十七個月也太久了!”李太后完全無法想象,這么長時間見不到張相公。
她的手指肚劃過光滑的珠子,就像劃過張相公如瀑布般的長須,更是難舍難分,一刻也不想他離開。便問萬歷道:“皇兒你什么意思?”
“這個,當然是按先生的意思辦了。”萬歷看著母后的臉色,怯生生道:“母后不也向來都是聽先生的嗎?”
他這是耍了點兒小聰明的。以萬歷的聰明,焉能不知母親不想讓張先生丁憂。但他真的憧憬沒有張先生管束,可以不用上課也不用上朝的日子。
“你糊涂!”卻招來母后斷然訓斥道:“這種事情張相公能開得了口說留下嗎?得咱娘倆死心塌地挽留他才行!”
“可是母后……”萬歷小聲道:“為先父母守喪三年,是孔圣人規定的。我們怎么能不許先生丁憂呢?那樣先生會難過的。”
“但他丁憂了我們更難過!”李太后淚眼婆娑的哽咽了。沒有張相公,誰來撫慰自己內心的寂寥?誰來為皇帝遮風擋雨。又有誰能填補這個偉岸男人留下的空缺?又有誰來讓皇帝和自己依靠?
想到這兒,她愈發堅定了,絕對要留下張相公的決心。便用帕子擦拭下眼角,平復心情反問道:“先生離開后,每日內外成百上千份題本奏章事無巨細,你能親自批閱的了嗎?還有水災地震、邊釁民變之類的突發狀況層出不窮,你能應付的了嗎?”
“不能……”萬歷為之氣餒的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