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時候了,還喝安神湯?”馮保卻一巴掌將藥碗打落在地上,頹然道:“再不想轍自救,咱爺們兒都要喝孟婆湯了!”
“啊?”徐爵等人全都嚇壞了。其實這陣子他們也不是全無感覺,張鯨那幫家伙氣焰囂張,已經絲毫不把馮保這個老祖宗看在眼里了。手下也是人心惶惶,都私下議論是不是要變天。
馮保又強撐著病體,連夜到趙家胡同求救。
回去后他便按照趙昊的指示,再次向皇帝告老。這回可不只是單純告老,他還向萬歷皇帝表示,皇上和太后因為給潞王營造王府,花費巨萬,內庫虧空不小。老奴便將這些年積攢的錢財全留給陛下,稍稍彌補下虧空了。
萬歷之所以不讓馮保致仕,很重要的一個原因便是垂涎他搜刮的錢財珠寶文物。現在聽馮保主動說要把財富獻給自己,自然龍顏大悅,便假假道:“那怎么好呢,大伴還是留著自己養老吧。”
“老奴已經沒幾年好活了,吃不動喝不動。又無兒無女,要這些錢財作甚?”馮保半是心痛半是難過道:“斗膽說句大不敬話的,老奴與陛下雖未主仆,但老奴看著陛下長大成人,早已將陛下當成自己最親的人,不留給陛下又留給誰?”
這一幕可謂感人至深,就連一直恨不得馮保去死的張鯨,也從旁偷偷抹淚開了。
“你又哭什么?”萬歷奇怪道。
“奴婢這才知道馮公公縱有千般不是,但心里只有陛下啊。”張鯨早得了老西兒的好處,要助馮保平安著陸。便一反常態的表演道:“想到馮公公教訓我們,對皇上頭一件事就是忠心,因為我們這些人的一切都是皇上給的。原來他說得都是真心話。奴婢以前,真是不應該那樣說他……”
說完嗚嗚哭了起來。
因為之前關于馮保的壞話,八成都是張鯨說的。讓他這一哭,萬歷難免犯起了嘀咕。心說莫非自己真對馮保太絕情了?
他這才終于想起,自己是在這老狗的脖子上長大的。雖然老狗老了之后很討厭,但天下又有幾條老狗不討厭?
就連最恨馮保的張鯨都被感動了,自己要是再死咬著不松口,豈不顯得太鐵石心腸了?
當然最主要還是看在錢的份上,他終于點頭放過了馮保,準許他回原籍養老。但前提是要先把財產清單交上來,看看他有沒有老實再說。
馮保又趁機請萬歷皇帝準許他的干兒子徐爵、張大受,和侄子馮邦寧等人也一起致仕,回衡水老家給自己養老。他跟皇帝坦言,這些人過去狗仗人勢,干過不少貪贓枉法的事。求皇帝看在他們效力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準許他們獻出全部家產,換一個平安著陸吧。
萬歷卻沒有答應。他都已經安排人寫好彈劾徐爵馮邦寧的彈章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馮邦寧還好說,徐爵可是馮保的代言人。這十幾年來與公卿百官稱兄道弟,把他抄家下獄,定能牽連出許多官員來,抄出無數金銀了。
還有那個一起和他狐假虎威的把兄弟游七,可是張太師的代言人啊……
就在準備拿人的前夜,徐爵預先得到消息,召集手下親信頭目,在東廠后堂中開席喝散伙酒。
誰知他卻在酒中下藥,迷暈了一干手下,然后來到東廠架閣庫中舉火自焚。
當晚,天干物燥,西風勁吹,火借風勢,將整個東廠衙門都燒成了白地。東廠一干掌班領班、各房檔頭,全都葬身火海,無一幸免……
看著東安門方向的大火映紅了夜空,已經致仕的王國光暗暗松了口氣,吩咐明天一早就辭陛回家,離開這個越來越不是人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