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有人歡喜,亦有人憂。
正月初三那天。
北京老槐樹胡同口,停了一頂四人抬的暖轎。
老槐樹胡同位于北京繁華的地段上,它的右邊便是大明王朝著名的棋盤街。
那頂轎子是司禮監頭號秉筆太監張鯨的。
正月初八才當值上班,所以他還有幾天年假。
張鯨來到老槐樹胡同,說是拜年,但其實是想與一位說老也不算老的朋友敘敘話。
內閣次輔張四維的家就坐落在這條胡同上。
歷史上的張四維,如果不是因為企圖通過反對、推翻張居正來鞏固他自己首輔的位置,名聲其實還是不錯的。
他是王崇古的外甥,舅甥兩人都深得穆宗皇帝的青睞,也都得到高拱和張居正兩位首輔的器重。
張四維是萬歷三年(公元1575年)年以禮部尚書榮登內閣大學士參預機務的,距今已有七年了。
四年前,張鯨因為深得萬歷皇帝的寵信,從內官監主管升為司禮監頭號秉筆太監。
以那樣的趨勢發展下去,將來就是頂替馮保位置的人。
所以,無形之中張四維與張鯨兩個姓張的建立了交情。
畢竟,一個想當首輔,也是最有資格和希望的候選人;而另一個覬覦司禮監掌印,同樣是最有資格和希望的候選人。
兩個人,相當于一個是外廷二把手,一個是內廷二把手,命運與位置有許多相似之處。
倘若發展順利,便如同眼下政治聯盟的張居正與馮保了。
張四維家境殷實,很有錢,他家是鹽商出身,起初對張鯨其實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情感。
只是出于維系關系的需要,對內廷的幾個大珰個個用心巴結,在他們身上花了一些錢。
但因為馮保還年輕,張四維仍將主要心思放在馮保身上。
然而,一來馮保與張居正關系過于親密,誰也插不進去。
二來,張鯨肯定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因此主動前來貼他。
當官兒的嘛,能混到那個級別都有兩把刷子,投遞過來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想要什么。
張鯨間或吐露幾次萬歷皇帝的私下談話,比如某件事應該如何處理,某個人可用可不用,等等。
張四維便按張鯨的意思寫本,結果寫一個準一個。
由此,兩人關系交好,而且猶如**似的迅速交好,可能是都渴望得到那個“第一”吧。
也是,此乃人之常情,任誰坐到“第二”的位子上都想拿“第一”。
從此,張四維便有了窺伺萬歷皇帝心思與動態的一條“暗線”。
兩人一個想當內閣首輔一個想任司禮監掌印,雖然從未點破拿到臺面上說,但彼此心照不宣。
其實外人也不傻,都心知肚明看得明白。
本來,因為張居正病重臥床不起瘦得不像樣兒,張四維感覺自己的時機到了。
張鯨同樣感覺距離馮保下課的日子不遠了:張居正倒下,馮保還能蹦噠多久?
這就像冬天已經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可誰知……
一個被申時行跳過頭,一個被潞王朱翊镠折騰得夠嗆。
兩人都感覺到了緊迫感,似乎離自己的夢想越來越遠。
眼看著煮熟的鴨子飛了,誰都會不甘心,都想反抗爭取。
這可是從第二到第一,僅一步之遙,又不是第二十到第一,需要跨越千山萬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