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院門到公廨門之間,站了兩隊刀兵,廊檐下還有一溜兵士,顯然都不是巡警鋪里的人。
老鴇一看這匹架勢,知道肯定有大人物光臨江夏巡警鋪。她嚇得慌忙伸手掩住嘴巴,一扭腰正眼退出去,正當此時聽見公堂里傳來一聲厲喝:
“什么人如此大膽,竟敢來此衙門喧嘩,給我帶上來——”
也不等老鴇答話,早有兩名刀兵上前把她架住,連拖帶拽帶進廨廳。
這里的一切老鴇原本非常熟悉,在此坐堂問政的管事檔頭蔣三元正是她多年的老相好。只是眼下正堂的臺案后頭坐著一位她不認識的官員,而平常坐在這個位子上的威風八面的蔣三元,此刻卻像一只發了瘟的公雞,蔫頭耷腦的站在臺案下方的梁柱前。
老鴇暗叫不妙,來得很不是時候。
巡警鋪里坐堂的這位官員正是武昌府通判徐來。
昨兒晚,武昌知府接到湖廣巡撫王之垣的緊急通知,說慈圣太后娘娘的婢女趙靈素在武昌境內被白蓮教的匪徒抓走了,要盡快將人找到。
武昌知府于是緊急通知轄下的各州各縣,一方面嚴防死守白蓮教,一方面追查趙靈素的下落。
這樣,武昌府知府、同知、通判、經歷、知事、校檢、司獄等官員全部出動,各負責一個區域。
武昌府通判徐來剛好分到江夏,天還沒亮就趕來這邊的巡警鋪。
因為事態緊急,事先沒有打招呼,所以當徐來的大轎突然停進武昌江夏巡警鋪的大院時,不巧的是剛好該鋪的管事檔頭蔣三元值班,然而蔣三元卻正在和屬下一幫兵士猜拳喝酒,玩著葉子游戲,一個晚上都沒有睡。
徐來頓時大發雷霆,劈頭蓋臉將巡警鋪里值班的人,連同管事蔣三元一頓臭罵,又讓人將全鋪二十多號人全部找來。這一來二去,待全鋪的人聚齊,天色差不多亮了。
徐來又是一頓臭罵,然后訓話,并傳達上頭的指示。
偏偏這個時候老鴇不識好歹冒冒失失地撞了進來。
蔣三元見老鴇像進自家菜園子一樣隨便,頓感涼涼。真個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兵士將老鴇拽進公堂,這婆娘哪曾見過這等陣勢?心中發憷。
她不禁看了蔣三元一眼,若見那家伙根本不敢看她。
更是感覺完蛋了,這是撞在刀口子上的節奏啊!
但她畢竟是渾噩無知的人,加上平常見蔣三元也是這個樣子,所以根本不懂得見官的規矩,像一根木頭似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跪下!”
隨同徐來前來的一名把總沖老鴇大聲吼了一句。
唬得老鴇雙腿一抖,身子趁勢跪了下去。
徐來瞄了一眼老鴇頭上滿插著的鑲金首飾和涂了厚厚脂粉的一張臉,心里頭登時像吃了一只蒼蠅。
本就余怒未消,徐來皺著眉,沒好氣地問道:“你叫什么?”
“胡芬。”
“干何營生?”
“開窯子。”
“啊?”徐來又抬頭看了胡芬一眼,這女人也正拿眼瞅他,可眼神中藏著的那股子淫蕩勁兒,讓徐來很特么不受用。
他皺著眉,明顯很嫌棄地問道:“你方才在院子里瞎喊什么呀?這里是你隨便進出的地方嗎?”
胡芬雖然不懂得官場的規矩,但見平日里威風八面的老相好此刻如同老鼠見了貓一樣,她也能分清眼前這位官員比蔣三元要厲害得多。
只得如實回道:“咱說要給蔣大爺送來一只騷狗公。”
“送什么?”
“騷狗公。”
頓時引來一陣竊竊的笑聲。
徐來一拍案臺,大聲斥道:“大膽潑婦,竟敢對本官如此說話,來人,把她拖下去,狠狠打她十大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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