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朱翊镠整個人以及待人觀念的變化。
如果說剛才對王錫爵的態度已經讓他們見識到了這種變化,畢竟王錫爵反他,而他卻加以贊賞。
那么此刻對張鯨的態度讓他們很難以理解,要知道張鯨既是他的徒弟,又鞍前馬后堅決擁護他。
到頭來卻要撤張鯨的職,無論委以張鯨多大重用,也絕不會香過司禮監掌印兼東廠提督啊!
“陛下,那東廠提督由誰來接任?”申時行不禁問道。
“準備讓陳炬接任。”
“陳公公,哦。”申時行微微頷首,心想這個人還挺合他心意。
只是對馮保的回歸……申時行依然感到耿耿于懷,而且只要一想到馮保,他就情不自禁地想到自己座主張居正。
如果馮保重回朝廷,那已經大赦天下了,是不是也得請張居正回來呢?畢竟馮保與張居正才是最強組合。
但這種話申時行肯定又不敢當面問朱翊镠。因為盡管已經大赦天下,可張居正還活在人世依然是個大秘密,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并不是很多。
所以申時行暫且忍住,覺得要問也得一會兒與朱翊镠單聊再問。
“申先生覺得這樣的安排可行嗎?”朱翊镠沉吟片許后又問。
“臣沒意見。”申時行終究還是表了態支持馮保的回歸。
“那你們呢?”朱翊镠又將目光投向許國他們幾位。
“臣無異議。”除了徐學謨,其他三位閣臣異口同聲地回道。
徐學謨沒有開口,倒并不是因為反對,只是覺得此事與他無關。他是禮部尚書,選貴妃、嬪妃尚可表態,但像司禮監掌印、東廠提督的人選,已經超出他的職責范圍了。
“好!此事暫且這樣議定,不知諸位卿家對朕還有什么想說的或是有何期望呢?”朱翊镠誠心誠意地問道。
這回申時行終于率先開口了,朗聲說道:“臣以為當務之急是,前首輔張先生的改革一度被完全廢止,陛下當盡快決定接下來的路該怎么走。”
“首先務必恢復考成法。”朱翊镠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但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只是表象,其實這個問題他早就想過。由于考成法是張居正在改革途中所建立起來的一種官員考核制度,可謂張居正的獨創,所以萬歷皇帝直接將其否決。
考成法的主旨在于“落實”,說白了就是逼迫人做事,其目的是注重考核工作實效提高效率。別說放在古代,就是放在現代,考成法依然具有相當大的使用價值和借鑒意義。
毋庸置疑,張居正是一位講究遵從祖制的政治家。他采取的很多措施,比如焚毀書院、整飭邊防,甚至一條鞭法等改革都是尊祖制而行的。
而考成法一定程度上也是繼承《大明會典》中的很多內容。在他請定考成的奏疏中用大段的文字說明他的考成法是尊祖制的,原來《大明會典》中確實有類似考成法的內容。
當時張居正重新拿出這些已有的祖制,希望“自今伊始,申明舊章”,并加以推陳出新,嚴格地貫徹落實。
可以說張居正的考成法是對祖制的繼承,但卻是在已經被人們遺忘的時候拿出來并添加以符合時代的新內容,這就是一種創新。
朱翊镠對考成法還是倍加推崇。
所以當申時行問接下來的路該怎么走時,他閃念之間就想到恢復考成法。
張居正改革的事實已經證明,考成法是整治官員松懈怠政的有效武器。
萬歷皇帝只是因為憎恨張居正而否決他的考成法,這在朱翊镠看來是不負責任乃至極其愚蠢的行為。
因為他回答申時行用的是“務必”,態度十分明確,等于是下旨。
所以申時行也沒有多說一句話,便點頭答應恢復考成法。
朱翊镠接著又說道:“朕沒有說一定要恢復張先生的各項改革,但像考成法那樣好的措施絕不能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