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陛下與張居正是一個套路,那我們再聯想到童主事,像童主事這樣的官員,為什么在主事的位置上干了十多年都沒有升?不正是與張居正的用人習慣有莫大的關系嗎?”
“什么習慣?”
“重循吏,遠清流啊!童主事是不是有點像海瑞海大人?”
“不是有點像,是很像。”
“張居正擔任首輔時,海瑞是什么下場?童主事又豈能升官兒?童主事雖然性格耿直,可不傻,他當然能預料這次京察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所以說京察才是童主事懸梁自盡的誘因,至少是導火索,不是京察,童主事極有可能不會自尋短見。”
“嗯,這樣說來,我們當為童主事發聲,為他寫一份訃告。童主事昨晚就已經死去,可到如今依然沒有發喪,很有可能他們家人也是顧忌。”
“走,我們去瞧瞧。”
“走,該還童主事一個公道,給他的家人一個交代。”
“……”
這樣一幫官員去了。
還忽悠了一部分官員過去。
然而,當他們得知馮保也去了,還給童家人送了撫恤金,讓那幫急切需要發聲的官員異常的氣憤。
他們覺得馮保這樣做,無異于堵住童家人的悠悠之口,不讓他們抱怨,不讓他們將目標對準京察。
這樣一想,他們當然更生氣了,感覺馮保就是在欲蓋彌彰。
于是乎就在童主事死的第二天,在京各衙門的官員,幾乎都收到了如下這樣一份訃告——
諸位世伯世叔:
家父工部主事童德平,因家境貧寒,生活無著,求借無門,萬般無奈,加上京察所帶來的巨大壓力,只得含恨于昨夜凌晨懸梁自盡。
嗚呼!六品烏紗,舉家如同乞丐,二十幾年宦海生涯,到頭來三尺白綾。豈不悲哉!豈不慟哉!
不孝子童博泣告。
這份訃告,由六科廊言官共同起草并審定再行謄抄,然后送達京城各個大小衙門參閱。
訃告的內容雖簡短,可卻是相當的煽情。本來京察就牽動人心,許多官員讀后不禁動了惻隱之心,莫不相邀前往童德平家祭奠。
甚至有些官員壓根兒就沒有與童德平的家屬溝通商量,便自作主張為他們請來哭喪的哭婆子。
按照當時的吊儀規矩,每位前往祭奠的官員都會送去一道挽幛。靈堂里放不下就擺在院子里,院子里擺不下就擺到大門外,到后來童家整個一條胡同都擺滿了靈旗挽幛。
前往童家吊喪祭奠的人絡繹不絕。
被請去哭喪的十幾個哭婆子也特別賣力,只要吊喪祭奠的人一來,她們就撕肝裂膽地干嚎。
加上吹鼓手們也各盡其職,吹吹打打,搞得有模有樣的很是氣勢,尤其是那一只嗩吶,時而嗚咽,時而凄厲,直聒噪得幾條街都不得安寧……仿佛是死了一個多么值得大家懷念的人。
這要是放在平時,別說是工部一名六品主事,就是堂堂的二品大員,其場面也不過如此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