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把登聞鼓敲得隆隆響,到底所為何事啊?”朱翊镠不疾不徐地問。
“臣反思了好幾天,可實在寫不出檢討來。”張彪不卑不亢地回答。
“就為了這件事嗎?”朱翊镠不悅,原本想著這件事已經告一段落了。
外界也都是這么認為的。畢竟朱翊镠再也沒找他們二位的麻煩。
而兩道極富個性的招牌已經送到南京,都以為兩位給事中寫完檢討然后呈遞上去,這事兒不就結束了嗎?
莫非兩位檢討一直沒有寫?是真的寫不出來還是有心抗拒呢?
不寫檢討不等于是抗旨不遵嗎?這會兒還想敲登聞鼓訴冤不成?
“陛下,可以說是為了這件事,但也可以說不是。”張彪回道。
“你們兩個這些天就一直琢磨這問題嗎?”朱翊镠急繼續追問。
“是,臣寫過兩道奏疏,劉兄也寫過兩道,可陛下都沒有搭理。也不知奏疏呈送到陛下面前沒有,無奈之下,只好來敲登聞鼓了。”
朱翊镠不禁看了陳炬一眼,因為他并沒有看到劉大元與張彪的奏疏。
通常外臣的奏疏由通政司送到司禮監中官手里,然后交由秉筆太監。
秉筆太監需要把關,并非將所有奏疏都呈到皇帝手里,只是有選擇性地呈到御前,否則每天哪里看得完?而負責選擇、呈送這項工作的,通常是頭號秉筆太監,也就是當下的陳炬。
想著陳炬對言官,尤其是六科廊的言官抱有很大成見,不幫他們呈送奏疏倒是也很好理解。
朱翊镠一個眼神,陳炬自然知道要說話了:“萬歲爺,劉張兩位給事中的確有寫過奏疏,但奴婢以為他們不僅強詞奪理,而且極其漠視萬歲爺的威權,所以奴婢覺得萬歲爺無需機會他們的無禮訴求,也就沒有呈送御前。”
原來果真是陳炬給壓下來了。
先不管劉大元與張彪兩位給事中奏疏上到底寫的是什么,但一早敲登聞鼓這事兒可以解釋得通了。
“他們兩個奏疏上都說了什么?”朱翊镠心平氣和地問陳炬。
陳炬像是早已經組織好了語言,緩緩言道:“回萬歲爺,奴婢大致可以總結為四點:第一,他們兩位回去幾經思索后覺得不該寫檢討,因為他們認為“左右言路,彈劾糾察百司與百官”是他們的職責所在,萬歲爺若逼迫他們寫檢討,就等于是否定他們的職責。”
稍頓了頓,陳炬緊跟著不客氣地評價了一句:“就好像他們的職責比萬歲爺的圣旨級別還要高。”
“第二,他們仍為兩道招牌的事兒而糾結,認為萬歲爺不尊重他們,明顯是在羞辱他們的人格,所以要彈劾萬歲爺行為舉止有違道德規范,還說什么這不是明君所為。”
同樣,陳炬還是稍頓了頓,然后評論道:“萬歲爺只是給他們一個警醒,他們竟上綱上線,怎么不問問自己責罵威脅張簡修啊?所以奴婢認為他們二位嚴以利人卻寬以待己,這樣的請求也就失去任何說服力。”
“第三,他們還彈劾萬歲爺一意孤行不虛心納諫,許多決策主張也不與朝臣商議便獨自定奪下來,希望陛下往后能夠廣開言路,最起碼決策主張要首先爭得內閣的同意。”
“第四,他們還彈劾萬歲爺違背祖制讓駙馬參政議政,認為這雖然只是一道小口子,可已經在挑戰祖制了,必須盡快制止這大膽的決定與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