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州衙偏廳里,蘇州知州桂修文坐在上首,左手邊坐了十來個人,右手邊卻只坐了四個人。
外面已經是初冬天氣,廳里卻是熱火朝天的,吵得熱火朝天。
“你們仗勢欺人!以為我們蘇州人好欺負是嗎?”
“我怎么欺負你們了?我們真金白銀地掏工錢雇人,怎么?還犯法了?”
“你們明明知道那些人是我們的雇工和老織戶,卻在那里挖墻腳,這不是欺負人是什么?”
“這些雇工和織戶沒活干了,閑在那里,我們掏錢雇請他們,合法合理啊。怎么,那些雇工和織戶賣給你們了?”
“李若松,你這是來砸場子的是不是?別忘了,這是蘇州不是松江!”
“是蘇州沒錯,可也是國朝的蘇州,是講王法的。”
“蘇州織工織戶世代相傳,終身為職,不可輕轉。絲織棉織不可隨意轉職,這是祖宗傳下來的成例子。”
“不知你們這位祖宗是哪位?他傳下來的成例,居然連太祖高宗定下的國法都要避退!”
“這是強詞奪理!誰這么說了?有國法我們守國法,國法不到的我們遵祖先的成例,難道有說錯嗎?”
蘇州絲織行會的會首氣急敗壞地說道。
身為利豐社大掌柜的李若松可謂是舌戰群賈,面對十余位蘇州絲商,半分不落下風。
薛蝌默然看著這一切。他知道,這是半年來,蘇州絲商棉商對自家利豐社步步緊逼的一次絕地大反擊。
這半年來,利豐社在松江的紗廠和布廠如火如荼。從去年開始,利豐社在東家薛規的暗中布置下,大肆收購和囤積棉花。
國朝的棉花來源自天竺和大食,前周初年大力推廣過,但是因為紡紗和織布技術跟不上,中間幾經起伏。但是數百年下來,國朝在南直隸的松江、江對岸的通州、兩湖、兩淮、嶺東、北直隸、關東和中原、關中、隴右等地都有不少的棉田。只是紡紗技術依然跟不上來,紡紗、織布勉強夠用,還有很大一部分棉花就作為棉被棉衣的填充料。所以棉布的重要性從夏稅排序-絹、絲、布、棉就能看出來。
自從宋恪元跟同僚們幫忙發明和改進了紡紗、織布機器后,利豐社的棉紗和棉布生產能力就開始數十倍地增長。織出來的棉布密實,比絹綢結實耐用,又便宜,一下子成了普通百姓們做衣物的首選。而且利豐社織布產出翻倍之后,布價開始往下掉,這樣百姓們更買的起了,從而產生了一種“良性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