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再說透點,他趙玖身為一個皇帝,根本沒法子白龍魚服去親自查探實情,如果信不過這些人,也沒誰可以信了。
至于他剛剛起的那股子邪火,本質上還是跟李綱生氣所致,而這幾份報告,其實并沒有那么荒誕……很多東西、很多問題,都能從字縫中體現出來。
何況,身為一個經歷過九年義務教育的普通大學生,趙玖一開始便大約知道問題的根本所在,所以,與其說是根據報告來尋找問題,倒不如說是在報告中尋找相應的證據:
范宗尹提到的,不僅是福建,而是整個東南都廣泛存在的殺嬰惡俗;
呂本中提到的,江河湖泊旁的淫祀泛濫,食菜魔教在地方上的死灰復燃;
梅櫟提到的,豪商與地主、寺觀與地主的普遍一體化;
虞允文提到的,火葬、水葬習俗在鄉野普遍存在;
楊沂中提到的,從士大夫到民間普遍性對呂頤浩、趙鼎、張浚幾位相關執政強烈不滿;
宗潁提到的,有部分鄉野百姓拋荒入城;
當然,也免不了所有人共同提到的,收租五百石以上超級大地主,在東南城鎮鄉野中普遍存在,以及東南老百姓確實負擔極重的問題。
一連三日,趙玖就留在州府院中,既不去出席什么宴會,也不去與李綱和解,只是不停的研究報告,并對相關近臣進行召喚、問詢、討論。
而三日之后,趙玖終于將那些表面上的東西給抹去,將問題歸根結底式的納入了東南賦稅這個核心問題周邊……這是當然的,不光是趙玖早就從歷史書上看到過答案,而是說所有的社會問題,終究會切實的歸入這個基本問題。
真的是所有的一切,殺嬰、淫祀泛濫、食菜魔教的趁虛而入,地主的普遍性存在,水葬火葬的流行,說到最后,就是這個土地與人口與賦稅的問題。
故此,三日自后,看完報告的趙官家將這些報告徹底拋下,重新在自己的總結筆記上列舉了幾個詞匯:
一者,租庸制度;
二者,兩稅法;
三者,不限兼并;
四者,田皮田骨;
五者,丁身錢;
六者,勞役。
其中,租庸制度的意思很簡單,租是田租,庸則是指老百姓需要服徭役的時候,可以通過交絲絹,來完成自己的徭役義務。
這是從唐代開始便廣泛施行的針對底層百姓的中國基本賦稅制度,它當然有很多問題,但它的進步意義卻也毋庸置疑的……尤其是‘庸’,通過交絲絹而避免去服基本的徭役,可以讓老百姓安心生產,不必擔心會耽擱農忙,生產積極性也極大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