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拳錘在石桌上,拳頭彌散出暗紅光霧,桌面噼噼啪啪跳起無數碎塊。石桌被生生削去一層,刻著“高德”兩個大字,再被如血的猩紅刻痕畫了個叉。
王子赫恨聲道:“讓高德這頭圣山之犬也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再送他魂飛魄散的下場!”
“待大局砥定,自然有你的機會,”福翁先生哼道,“若是為私仇而壞大局,你該清楚會有何等下場。計劃是大人們定的,我們只是按計行事。”
右手一抹,石桌嘩啦啦又削去一層,食指彈出尖刃,他直接在桌板上刻畫起來。
“就是如此……”
刻完后,福翁先生掃視兩人,“就在中元節,也就是后日入夜。塔里大人們說了,會請動其他血塔響應計劃,在當日造出聲勢調開圣山之人。包括廟陵衛羽林衛的高手,尤其是候補刑天們無法及時回援。”
沈澤還在看桌板,王子赫冷冷的道:“就是如此么?這就是奮起一搏?堂堂血塔會竟然只有我們暗手奮起?其他塔會為何沒有動作,真就怕了那個篡位的圣者小娘們?”
他手按桌板,身上溢出的血霧隨著呼吸伸縮不定,卻是極力壓制著力量。“既能放開一道門,就能造出更多門!為何不多門齊發,直奔祖山毀了社稷之座?”
福翁先生勃然大怒,沈澤搶在他發作前呵斥:“毀了社稷之座,再改朝換代來管這凡間瑣事,豈不是多此一舉?”
“上到塔林下到我們血塔會,什么時候成了為惡魔開道毀這花花世界的混沌前驅了?我與福翁先生都知道你這是怨憤之言,換作哪位大人聽到,還當你是魔心奪靈只求滅世呢。”
“大人們的確是怕,”福翁先生按下怒氣,耐心解釋,“但怕的不是眼下這個圣者丫頭,怕的是這丫頭坐鎮大明,是不是代表圣山改了方略。”
“不要以為這個計劃只有我們在動,咱們塔里的大人們,連同血塔會的其他大人,甚至是塔林里不少互通聲氣的大人們也在動。他們要緊盯圣山的動靜,防備圣山以此事為由發作,掀起灰白之戰。”
“所以我們這奮起一搏,求的不是大明顛覆,只是解決那個丫頭。”
福翁先生接著的話咬字很重:“從馴象所到御馬監,從御門大典到清剿中京,包括朝堂與地方的連連動作,那丫頭正一步步握緊權柄,扎牢根基。能干掉她最好,不能的話也要送她上社稷之座,至少坐個十年八年。”
“便是最差的結果,”沈澤安撫王子赫:“只要她長坐社稷之座,清剿她手下黨羽,尤其是那個高德不就順水行舟了嗎?”
王子赫沉默了會,輕輕點頭,“好吧,我會盡全力。”
“下港的人手都交給你,”沈澤說,“我們放棄下港,作為交換,那邊的大人物也會有所支援。”
他再問福翁先生,“那么東西呢?”
“讓你們過來就是為了這個,”福翁先生從衣袍中取出個扁長盒子,“東城鐵道巡捕所的庫房下面存著需要的東西,守衛是我們的人,今天就去取出來。”
把盒子遞給沈澤,他沉聲說:“后日戌時二刻,記住了。”
日頭斜沉時,中年人出了酒屋,叫了人力車,一路坐到東城最熱鬧的舶來品市場,消失在摩肩擦踵的人流中。
片刻后,南城之南,毗鄰通天河的莊園地下,彩光閃爍,中年人身影出現在狹小密室里。
換了身衣服,掏出瓷瓶吞下亮著血紅熒光的藥丸,原本挺胸昂首的身軀佝僂下去,清瘦面容覆上老皮,已經告老的大學士陳世宏現身。
“還有兩天……”
沉重石門在身后落下,順著階梯往上走,陳世宏發出垂垂老矣的喟嘆:“八十年凡間時光是真還是夢,就在兩天后了。”
“啊?還有兩天就是中元節了?”
馴象所地下,高德接起通話器,被那頭說到的事情嚇了一跳。
“這些天你泡在酒池肉林里樂不思書了么?竟然連時日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