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二先頭被含釧那番話,什么十五日為限,天天打等次,不合格就卷鋪蓋走人唬住了,如今看含釧稍稍有個好臉兒,便覺著阿彌陀佛,天恩浩蕩。
等不那么怕了,再仔細想想。
這地兒,比鼎盛居好十倍百倍!
雖規矩多,但都不難,也不嚴苛,不似鼎盛居似的,稍不注意就扣工錢!本就沒多少,扣來扣去,一個月拿在手里的還不到三百個銅板!
這兒可是一個月保底都有一兩銀子呀!
一千二百個銅板子呀!
他長這么大!
連銀子的面兒都沒見過,如今只要他好好干,啥事兒不想,每天把牛乳茶舀好,把紅豆、椰肉、木薯丸子加對,他就能得“好”!就能拿銀子!
更甭提掌柜的說了,只要他好好干,再過些日子就跟那個不說話的拉提似的,跟著進灶屋學本事!
前程就在眼前,姑母說的那些個什么當親傳徒弟、等掌柜的嫁了人就繼承食肆諸如此類的昏話,真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在家里頭想出來的...
崔二拉了崔氏的衣角,“現在真挺好的了!小雙兒好管著俺,俺每日都有飯吃有床睡,還有銀子拿!這日子比在曲陽有了上頓沒下頓,為攢錢給老爹瞧病,去吃樹葉子樹根子強多了!也比在鼎盛居好!”
崔氏一把將衣角扯回來,廳堂里、回廊里來來回回都是人,看著都穿著錦衣華服,又都氣度不凡,她不敢在面上流露出不屑和不滿,只在心里啐了一聲,壓低聲音說了話,“就這么點出息!和在曲陽比!和在鼎盛居比!一點兒不知道姑母的良苦用心!她讓個賤籍丫鬟管著你!你也不知道說話反抗!都是一樣的人...”
“崔二!有生意!”小雙兒叉著個腰,站在檔口窗前喊道,打斷了崔氏的后話。
崔二正愁找不著機會溜——他越想越覺得姑母的話不對勁,啥良苦用心呀?是白家爺爺把他丟到“時鮮”的!跟姑母有半個銅子關系嗎!啥賤籍丫頭?他看著小雙兒同那些個大官兒!大夫人談笑風生,壓根瞧不出來是奴籍!
且那些個看起來就高貴的人,偏還搭理小雙兒!
在“時鮮”可不是以誰家世清白來論的!
灶屋那個北疆崽兒!還是異族呢!還是啞巴呢!
掌柜的就喜歡他!
不那么硬的菜,還點名讓拉提做!
還有那個騎騾子的賬房老太太,早上食肆沒事兒,那老太太就愛騎著騾子逛胡同,一到晚上對賬冊,那算盤打得!噼里啪啦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打雷了!
都是些拿得出手的人物。
偏他一人是棵豆芽菜...
崔二想起姑母說的那些話,有點臉紅,就他?還企圖眼熱這食肆呢?他算老幾呀...
小雙兒見崔二悶著頭不知道在想啥,一巴掌拍到崔二后腦勺,“想啥呢!做牛乳茶!否則今兒個的等次不給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