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劫數不受,總要有下一個劫數。
徐慨沒辦法站在她身邊保護她一輩子的——從夢中醒來的她,深有體會。
含釧再道,“你可以教我呀!”
小姑娘迎著月光笑起來,“不是有句老話叫,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嗎?你教會我捕魚的法子,難道我還會缺魚吃?你甭自己偷摸去查瞿娘子的底細,然后自己再偷摸地評估此人可交不可交,您得告訴我哪種表現的人可交,哪種不可交才行,而不是您覺著不可交不可靠,這人便從此在我眼前消失了——這也太霸道了吧!”
含釧聲音糯糯的,帶有幾分不自知的嬌憨,她不知道往前鐘嬤嬤第一次聽見她聲音時,曾用燉爛的豬蹄來形容。
徐慨腦子里倒是沒有出現燉爛的豬蹄,只有仲夏時節熟到深紫的葡萄。
那種軟軟的、飽滿的,一咬上去甜膩的汁水便噴涌而出的葡萄。
徐慨輕輕抬了抬下頜,艱難地抖動了喉頭。
小釧兒從來沒在他跟前,用如此嬌憨的語氣說話。
徐慨有點想聽含釧再說幾句,可張了張嘴,到底沒好意思。
由此一來,準備好的話,讓人不容拒絕的理由,都被含釧一頓撒嬌扼殺在了搖籃里。
徐慨聲線帶了些許緊張,“那你說,該怎么做?”
含釧笑道,“我慢慢體會,誰也不是一來就交心的。你說得有道理,瞿娘子必定是有后招,才會敢下死手斷了那贅婿的手,若是沒準備,她這個舉動就是把自己將住。我于她而言,也只是個有過一面之緣的陌生人罷了...若是有緣分,往后她會告訴我。若是沒緣分,以后也只是點頭之交,咱還白得二十個上好的溏心鮑,不虧的。”
含釧笑得很甜,兩個小小的梨渦像裝了兩盞酒,“你得相信我,我身邊的人兒,白爺爺、張三郎、鐘嬤嬤、雙兒、拉提、小崔兒...哪個不是好人?先頭在宮里,你知道的,宮里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此人心叵測,我也有阿蟬和小秋兒陪在身邊。我看人,沒問題的。”
是看人沒問題,還是傻人有傻福?
說來說去,總的意思就是,讓自己別插手...
徐慨雙手從胸前放下,沉思了半晌,隔了許久,才遲疑著點了點頭。
行吧。
孩子要自己長,他就邊教邊看著吧。
可明明有一條更平坦更寬敞的路,為甚不走?
是不想接受他的保護和幫助嗎?
之前她師傅陷在宮里,這死丫頭就是先去找的張三郎。
甚至剛剛這廝的排名,僅次于這死丫頭的親師傅!
徐慨后槽牙磕得有點緊。
遠在英國公府,正頭懸梁錐刺股的張三郎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更漏滴滴噠噠的聲音,在夜里顯得非常明顯。
徐慨看了眼時辰,站起身來,神色淡淡的,點了點頭,“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明兒個要去吏部交差,要進宮,還有一大攤子事兒...”
徐慨心“咯噔”跳了一下,聲音戛然而止,目光順著往下落。
含釧的手牽住了他的衣角。
“謝謝你,徐慨。”
葡萄一樣甜蜜蜜的聲音,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