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同知有一說一,是個說話算話的,說了幫忙疏通,第二日便派了位不過十三四年歲,卻十分機靈的小廝過來,詳細問了岳七娘夫家的情況,含釧也不太清楚,就將岳七娘寄過來的那封信拿出來,那小廝看了看,也不知記了些什么,沒一會兒就給含釧打了個千兒,笑盈盈地,“...得嘞!咱記住了!遇上福建延平蔣家寄出來的信箋,必定走加急。”
含釧塞了兩只風干后的柿餅給小廝,“勞煩您了!”
小廝趕忙接住,笑得極為知禮,“可擔不起一聲‘您’,賀掌柜喚奴作長風便可。”
含釧從善如流,“多謝長風小哥!”
如此一來,萬事俱備,只欠...嗯...只欠岳七娘的回信了!
成不成,就看回信了。
若是延平的價格也超出了含釧的成本預算,或是岳七娘覺得麻煩,或是蔣家瞧不上這點兒小東西懶怠搭理,含釧推鎮店新菜的想法又要后延了。
如今要做的就是等待。
在等待中,一陽節將至,北京城的天兒一下子涼了不少,雖說還未落雪,可連日來干燥又強勁的北風叫人舍不得離開溫暖的室內,含釧蒸了糯米飯攤甑碗內,覆以糖飴,剝棗核、熟芋頭、蒸栗子、松仁綴其上,重新蒸制熟食,這就是一陽節常吃的糕糜飯,也叫一陽糕。
含釧做了十來碗,給鐵獅子胡同送了兩碗、馮夫人和珍寶齋送了兩碗,特意登門拜訪了曹同知,將食盒送到了小廝長風手上。
徐慨的沒送。
等著他自己來吃。
徐慨照例是晚上過來的,配上熱氣騰騰的醬油鍋子,吃了一大碗糕糜飯,許是越到年終,吏部的事情便越發忙碌,幾口刨下肚,又“咕嚕咕嚕”喝下暖身的紅棗枸杞甜湯,便把吏部的冊子掏了出來,獨自安靜地坐在東南角柿子樹下辦公,人漸漸走光,含釧也拿了本《飲膳正要》慢慢看下去。
臨到打更敲了鐘鼓,徐慨方收拾起冊子與名帖,一抬頭卻見昏黃的油燈下,小姑娘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酣。
徐慨頓了頓收拾的動作,不由自主地勾唇笑起來。
油燈下的小姑娘看起來有些疲憊,脖子上還掛著圍兜布條,頭發絲兒貼在額頭上,眼下有些許烏青,嘴巴水靈靈的,略微嘟起,看上去天真且不設防。
徐慨的目光移到含釧的手上,微微蹙了蹙眉。
手指頭怎么有些紅腫?
左手食指與小拇指紅彤彤的,像兩根發出來的紅蘿卜,肉腫得有些高。
徐慨胸口像被重錘擂過一般。
這是什么?
為什么會腫?
是不是做菜的時候被辣椒辣到了?
還是不小心被油濺到了?
怎么這樣不小心!
徐慨低低彎腰,伸手撫了撫含釧紅腫的手指。
小姑娘迷迷糊糊地擺了擺,“...別鬧...癢...”
說著便不由自主地撓了撓,許是撓疼了,又哼唧了兩聲。
徐慨緊緊抿唇,手垂在身側,有些無所適從,一抬眼卻見那只圓滾滾的圓臉丫頭低眉順目地站在角落,招了招手問,“你家掌柜的,手怎么了?”
突然被點名的小雙兒小碎步跑過去,捎帶了一眼這位冷面閻王話里所指究竟是個啥。
喔。
凍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