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緊跟著提了酒,“一家人方才團圓,醒哥兒卻又要走,倒真是沒緣分...”說著眼眶便發了紅,“運河河道堵塞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了,你是管漕運沒錯,可你去做甚呀?要疏通自有那些個下苦力的師傅下水去做,你去又是一季半年的,含釧妹子剛認親,官家實在是有些冷情冷血...”
對外,是說曹醒奔赴江淮,清查河道堵塞之患。
含釧放下酒杯,也不知是她自己的問題,還是怎么的。
她總覺得余氏說話不太中聽。
字面上的意思,都是好的,可聽起來總覺得有些刺耳。
薛老夫人看了眼余氏,沒搭理,眼神一抬,童嬤嬤伸筷子給余氏夾了一大塊鴨胸脯肉。
這是多吃吃菜,少說說話的意思嗎?
含釧埋頭悶了悶。
沒人回應她,余氏有些尷尬。
曹含寶眼珠子轉了轉,鼻子發酸。
至于嗎?
母親也是好心的呀。
一家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吃吃飯,別人說話都是有來有往,言笑晏晏,偏偏只有母親說了話,誰也不理會。難道就因為她們是旁支的親眷嗎?就因為她們沒有曹家有錢嗎?就因為她們的血緣沒有賀含釧近嗎?
曹含寶忍了忍苦澀淚意,低頭沒滋沒味地扒了口飯,蹙了蹙眉,果然大廚房的味道更好一些嗎?
往日她們西廂,不吃大廚房的飯菜,都是吃的西廂小廚房的吃食。
她問母親為何?
母親說,因為大廚房是專門給薛老夫人與醒大郎君備下的,她們自己吃自己的小廚房就行了。
如今嘗到了大廚房的口味,她可算是明白了——原是她們不配!不配吃這樣好的食物,不配享受與賀含釧這一房人一樣的待遇,不配做曹家名正言順的主子!
曹含寶內心盛滿了苦澀,再好的味道吃進嘴里,也像加了黃連的水,摻了白醋的湯,既苦又酸。
一頓餞行飯吃完,薛老夫人幫著曹醒查看出行行囊,就小小兩捆。
不愧是男子漢,無論出多遠的門都只帶兩捆行李。
一捆裝衣裳,一捆裝匕首、小刀、火石、麻繩...
知道的,曉得是去上任。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去野外求生。
含釧默了默,將腌得脆生生的跳水蘿卜白菜裝進了粗瓷大罐里,里三層外三層地包了油紙,特意寫上了腌制的時日,又收拾了十來包各色的干茶包,一包一種功效,有降火下熱的蓮子銀錢草,有除濕清火的珍珠薏米茶,還有些爽口的香茅斑斕葉。
含釧跑來跑去收拾,沒一會兒就多出了四五捆摞得高高的行李。
全是吃的。
曹醒失笑,“是去外派,不是去賑災。全是吃的喝的,人西陲官吏看到了,像個什么話?再說,我能吃得了這么多?”
你一個人吃不了,就分一點給別人呀!
含釧抿了抿唇,“一行四五人,大家伙分一分,這點兒東西夠你們幾頓吃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