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繇看著看著,不由對故事的真實性提出了懷疑。
李素對此言之鑿鑿:“劉縣尉確已辭官歸鄉省親救難,只是他會如何與張純交戰,目前還不明朗,但我也沒寫交戰細節與戰功,只取其行其志,有何不可?值此國家危難之秋,不正當褒揚此等義士、恢弘志士之氣么?”
李素這番話脫口而出,倒是讓鐘繇啞口無言,還覺得李素頗有文采,隨口說話就氣勢不凡。
他哪里知道,李素只是念書的時候被逼著背《出師表》,所以隨口拼湊稀里糊涂拿來用了。
孫氏在旁邊也聽不懂這些文縐縐的話,但她看到丈夫終于被這個有錢的豪客反駁得說不出話來,心里就很開心,連忙在背后繼續暗暗掐鐘繇,讓這老小子趕緊答應了這門生意。
鐘繇原本職業病犯了,還在出神琢磨李素的修辭,被老婆一掐又收回神來。
他連忙伸出袖子,把面前那錠馬蹄金往自己面前攏了一下,他背后掐進肉里的指甲,也隨著黃金的靠近而瞬間松開了。
“既如此,多承厚意,使仆有幸共襄盛舉……只是,某也知道一些令人感佩的孝行義舉,不知……不知能不能也自行撰寫幾條,附于驥尾?”
鐘繇這是覺得錢拿多了,只抄寫有點虧心,就想從創作階段就幫忙一起干。而且讀書人誰不想著書立說揚名,反正他一個郎官沒有差事,閑著也是閑著。
李素大笑:“這有何難?鐘兄肯寫,到時候著者署你之名也無不可。”
鐘繇:“不不不,怎能越俎代庖。”
李素:“鐘兄,你恐怕還沒明白吧?此書之關鍵,乃是在此多事之秋,弘揚義舉。著書之人越是名動海內,此書才更容易被天下人傳唱習學。若是署我之名,恐怕看都沒人看吧。”
李素現在就像是一個連試水推薦位都還沒拿到的撲街新人,用他自己的名字發書,傳播度當然遠不如給大神當搶手。
而這本書的目的是把其中的故事炒熱,不是給作者揚名,目的性非常明確。
這種時候,最有效率的做法,當然是學習中學生作文,明明是自己編造的話,但為了增加可信度,你也得說是魯迅先生說的。
就好比馬云沒牛逼之前,為了說服別人,有些觀點明明是他自己想到的,但他必須說是比爾蓋茨說的。
德國大哲學家費希特,號稱是唯心與唯物的承前啟后者(承康德,啟黑格爾)。但費希特當年的第一桶名聲,是怎么崛起的?是因為他寫了一些關于康德著作的盤點貼,然后交給康德斧正,康德看了覺得還行,交給了自己合作的出版商。
但康德沒注意到費希特居然沒署名,于是出版商也誤會了,把書按照康德的著作署名了。等書出版之后,康德發現烏龍了,才公開澄清這本書是費希特寫的。
然而此時,讀者們都已經把這書當成大神康德的著作,賣得很火了。然后費希特忽然就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基層大學老師,一躍成為康德的衣缽傳人,后來成為一代大哲學家。
李素這種老陰嗶要撈名聲,出的第一本書當然也巴不得自己不署名,最好讓人誤會成某個名動海內的當世大儒所著,然后等那個海內大儒發現誤會之后出來澄清,李素也就能走費希特借名康德的捷徑了。
當然了,鐘繇肯定還沒資格算大儒,他最多只是在文壇名聲比李素略響亮些,但這個傍名士的思路是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