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完好半天,劉盛也沒個動靜。
劉鈺小心翼翼地抬頭,想要看出點什么。但劉盛在官場已久,早已是喜怒不形于色,根本看不出來。
和戴進賢私下交往也非近日才開始,戴進賢知道劉鈺喜歡西學,就像是利瑪竇一樣,用西學做誘惑,大有勾搭他入教的意思。
但這事也不是藏著掖著的,父親早就知道啊。半晌,劉盛才嘖嘖一聲。
“若學西學,只在武德宮里學就好。武德宮之外,不要和那些西洋人交往了。要出事了。咱家這樣的家庭,秀于木林,最是招風。”
聽到這話,劉鈺有些懵。
“出事?”
現如今,年號泰興,改元七年,皇帝正是身強體壯的年紀,距離各路皇子們搶椅子還早著呢。
能出什么事?就算出事,若非大事,又怎么能威脅到當朝翼國公?
見劉鈺一臉茫然,劉盛覺得有必要把事情的嚴重性說清楚。瞪了一眼劉鈺,嘆了口氣。
“今日朝會,福建節度使差人上報,福清縣有人告發當地耶穌教會,私募錢財建造教堂。福清,小縣也,福建節度使一查,區區小縣,竟有教堂十五所,信徒中甚至有生員、監生十余人。男女混雜一處不避,不懼縣令之禁令,誦經禮拜之日,糾結數百人于一處。”
可能是怕劉鈺還不明白其中的嚴重性,劉盛重重道:“最關鍵的,福建節度使的奏折上如是說:凡入教者,多給銀兩衣物以接濟。還說:私以為,非親非故、無緣無故拿銀給人,籠絡人心,必有深意!若不禁絕,定當蔓延。”
聽到最后這一些誅心直言,劉鈺就算是剛剛穿越來小半個時辰,也明白問題了嚴重性了。
無緣無故拿銀給人,籠絡人心,必有深意……
誅心之言啊。
前面都是屁話,可有可無的事。
昔年太祖進京,權將軍拷掠京師時,尚且在教堂前插塊木牌,上書“勿擾湯若望”,對于傳教士向來寬容。幾乎從不飲酒的李自成還和湯若望喝了一杯,陳明夏投順也是湯若望在其中勸說的。
加上后來和滿清打、和南明打、和鄭家打,也都見識過西洋槍炮的厲害,不敢說開眼看世界,但最起碼的交流沒斷過。
但劉盛后面補充的這段誅心的話,就嚴重了。
非親非故、無緣無故拿銀給人,凡有災荒必以衣物銀兩救濟……這在封建王朝是絕對不允許的。
這是要干什么?學黃巾張角施符水?學張魯五斗米入教?
出了水災旱災,富戶自己出錢救濟,歷朝歷代都不允許,況于這個?
話說到這,不必再多,劉鈺已經明白過來了父親的意思,更是明白了問題的嚴重性。
前面的屁話無意義,后面的誅心之言是要出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