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兄!陳兄!那劉鈺效廉頗舊事,負荊而來,來與你請罪了!”
宿舍里,臉還腫著的陳震聞言,骨碌一下坐了起來,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么?”
“那劉鈺來道歉來了!就在外面,馬上就要來了。剛才還在那說,聽了你當日的當頭棒喝,讓他茅塞頓開,回去后越想越覺得自己做的不對,故來請罪。如今也不避眾人,就在外面,連琉球、朝鮮的學子也都在那看呢。”
這樣的消息,讓陳震愕然,搖了搖頭,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許久,這才清醒過來,仰頭大笑道:“正氣所在,便是這樣的蠻子也是可以知道對錯的。他既負荊請罪,我雖挨打了,卻也不可沒有風骨。打他乃是為國,我與他并無私仇恩怨。”
說罷,趕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戴上了方巾,仔細整理了一下衣衫。前幾日挨打的地方還在疼,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門口。
劉鈺此時也已經晃到了門口,單膝于地,不管旁邊的圍觀者,高聲道:“陳震陳長公可在?劉鈺特來請罪!”
第一聲問話,無人回答。
一連喊了三聲,門這才打開,一瘸一拐的陳震走出門外,雙手扶起背著荊條的劉鈺道:“人誰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與劉兄并無私怨,所爭者,天下之正道也。”
用力扶著劉鈺起身,周圍的國子監生頓時發出一陣陣勝利的歡呼。
前幾日剛挨過打,今日就來道歉了,還用的是負荊請罪的大禮,這等勝利,連當日被打腫的臉都不疼了。
“劉兄快請進!還請褪去荊條。”
連說了三聲,陳震這才親手把劉鈺身上的荊條取下,邀請劉鈺進了宿舍。
周圍的人看的熱鬧也看的夠了,頓時奔走相告,也知道不好再在這里看下去,一個個揚眉吐氣,紛紛離開。
進了宿舍,舍內還有一個那日被打的監生,以及一個渾身纏著石膏被饅頭打斷了骨頭的。
劉鈺裝模作樣地一一道歉,這才對陳震拱手道:“當日長公兄的一番話,讓我回去思索許久。細細想來,似乎的確大有不妥之處。想必長公兄也非是那種睚眥必報之人,故來請罪,也請再聽聽長公兄的教誨。”
陳震趕忙道:“教誨不敢當。只是有些淺薄之見罷了。劉兄不過是圣賢書讀的少了些,被那些夷狄學問所蠱。今日既是知錯能改,那也算是浪子回頭了。”
“那西洋學問,豈是正途?昔年就有人問過西洋教士,說信教者只能一夫一妻,不得納妾,否則將來必入火獄。便有人問,文王百子,姬妾眾多,難道文王也入火獄嗎?那傳教士竟說:當如此,文王亦入火獄。如此大逆不道的學問,可想而知,其中又有多少污穢?”
“所謂西洋實學,也定是隱藏著諸多無君無父之言。劉兄年幼,又少讀圣賢書,難免被蠱惑。可這天地間自有正氣,劉兄能夠領悟,早些回頭,這也是好事。”
“杜少陵言: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我雖挨了打,可若是能讓劉兄明白錯在了何處,便是再挨幾次打,也算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