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們也是老成之言,李淦想著劉鈺常說的“時代變了”的四個字,笑道:“諸卿以史為鑒,卻不知斗轉星移。”
“朕要的西域,不是羈縻地,不是都護府,而是將來要移民設省的。蒙古諸部,漠南臣服已久,喀爾喀部出于準部和羅剎的威脅而臣服。”
“朕既允其繼續信黃教,又不曾如羅剎一般使之信東正,每年又有賞賜,又不如羅剎一般征調土爾扈特部的騎兵去歐羅巴打仗,緣何不服?羅剎能給的,朕都能給;羅剎不能給的,朕也能給。”
“蒙古的事,自此之后就不是蒙古的事,而是國朝與羅剎之間的事。國朝強,則蒙古安穩;國朝弱,則蒙古或亂。若國朝弱,何止蒙古會亂呢?故而這也不必考慮。”
“況且,縱其不服,時代已變。若有兩萬青州軍,蒙古草原橫行無忌。數座棱堡自斡難河修到阿爾泰山,還有何懼?”
若是以往,大臣們的意見,皇帝覺得還是有道理的。
可如今青州軍打出了一個誰也不敢相信的戰果,而且領兵作戰的還是一個整日說自己練兵為上、臨陣最次的雛兒,一直說的也是“有制之軍、隨便換將”。
從奏折上的戰報來看,這一仗打的也是波瀾不驚。
總結起來就是大策凌敦多布什么錯都沒犯,前期的戰略欺騙、戰術調動兵力、突擊時機把握,都可稱之為上上。
然而就是沖不開方陣,那有什么辦法?
這就像是一個練了無數技法的小孩子,面對一個沒學過武的二百斤壯漢,眼中處處都是破綻,然而何用?
皇帝有軍改之心,所設想的今后也是以軍改之后的實力去考量的。
羅剎人窮的寒酸、人口也不多,都能占據那么多苦寒之地,壓著土爾扈特部,憑什么國朝就不行?
以棱堡為鎖,以干道為鏈,以青州軍那樣的可以步戰疾行的純火器部隊保持誰強了便去打壓的絕對優勢。
與其擔心蒙古再度崛起成一個地跨伏爾加河到黑龍江的大威脅,不如擔心一下西域平衡被打破之后的傳教速度。
幾個對此持支持態度的大臣考慮之后道:“臣等附議。若陛下執意如此,則不宜以阿爾泰山為喀爾喀與準部之界。若如天下省份,不可有天然的阻礙作為省界。”
“喀爾喀與準部仇怨已久,若以阿爾泰山為界,則雙方矛盾日減,反倒多年后可能親近。若不以阿爾泰山為界,反而向北給予準部一些牧場,使之與喀爾喀部犬牙交錯,彼此制衡。”
“另在布彥圖河、科布多河等地筑城屯墾,駐守三兩千可戰之兵,以此做喀爾喀與準噶爾犬牙分界之地。”
李淦點點頭道:“此老成謀國之言。以往在那屯墾,種植難以收獲。如今劉鈺尋訪那些羅剎人,整理出了黑麥、燕麥等可以在苦寒地存活種植的作物,這便可以駐軍屯墾。”
“前朝經驗,這衛所制,用來打仗是不行的,長久必然糜爛。若如松花江的府兵,劉鈺也曾說過,無有百年可戰之府兵。但是用來墾荒、戍邊,這倒是可以的。”
“也不用他們打仗,只要他們有些訓練就行。而駐守那里的精兵,隔個五年便輪換一次。”
“以往精兵不足,如今若全盤操演成青州軍,這精兵不缺。各個蒙古部落分了封建之后,也就能拉出幾千人的牧民,一個團的兵力足以壓制。”
“諸卿切記,本朝北方邊患,已非蒙古,而是羅剎。蒙古練不出青州軍,青州軍可是師承西夷!邊疆地,萬萬不能空虛。否則又是奴兒干都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