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繼光想想道:“譬如士兵平常起居,臣規定‘不許枕上嘔吟唱曲,以耗精氣,勾惹淫念,鼓惑思鄉;臣另規定‘夜間輪流喂馬,勤起添草。’這是晚上睡覺的規定。”
扳起手指又道:“臣規定士兵‘晝早起,梳洗畢,隊長將本隊團聚一處,將所給號令,逐款聽一識字人講說一遍。’這是梳洗。待早飯畢,各出當差。午間休息,或坐或睡,務在安閑。日西,各于便處習學武藝,或學弓馬,或學披甲,至昏而止。每五日一次,將自己器械,應磨光者磨光,修利者修利。以上俱該管隊總、旗總督率行事,百總于磨器械之日一查。”
張居正等文官聽了,俱都聽呆了。他們文官掌兵,只知大要,何曾知道這士兵睡覺、吃飯事,戚繼光竟能定這些規矩。
朱翊鈞聽了,暗道若不是你戚繼光后來下場不好,我都懷疑你是穿越者了。聞言笑道:“嗯,果然得一個‘細’字!卻妙!如你所說,這士兵吃飯、睡覺之時都整齊劃一,必然令行禁止。”心中暗道,和后世之解放軍,還差點呢,那解放軍毛巾和牙刷都不得亂擺,比你規定還嚴。
見天色已過午時,朱翊鈞傳旨賜宴。這半年來,朱翊鈞與大臣議事,經常在飯點賜宴,比先皇賜宴多出何止十倍。這重臣逐漸習慣,卻把戚繼光感動的眼淚直流。
按禮,朱翊鈞回內宮吃飯,給大臣在武英殿擺了兩桌。等朱翊鈞吃過飯再回武英殿時,重臣和戚繼光早吃完了,邊喝茶聊天邊等著皇帝。
朱翊鈞進殿后,與戚繼光繼續談練兵,戚繼光從練膽、練將、練行伍、練車馬、練火器等各方面侃侃而談,朱翊鈞結合后世解放軍的練兵知識插言幾句,讓戚繼光大起知己之感。
后來戚繼光終于主動說:“皇上,臣自前年起,將臣平日練兵之要,寫成《練兵實紀》,今年夏天方成書。若皇上感興趣,臣可抄一本獻上。”
朱翊鈞心道你總算說出來了,要不我非得跟你嘮叨到晚上不可。聞言大喜道:“大妙!朕聽戚總兵之言,獲益匪淺。本來要仿唐太宗和李靖故事,將今日所言編成《戚總兵問對》哩!”
哈哈笑道:“卻沒想到卿家竟已經寫好書了也!速速獻上,朕決意以內經廠雕版印刷,印個幾萬本,凡以后我大明之練兵,均要以卿家《練兵實紀》為本。”
這個確是比覲見、賜宴還要高出百倍的殊榮!戚繼光開始聽皇帝將之比作李靖,心里就激動的如打鼓一般。待聽得皇帝要以大內經廠幫他印書,以他之所知,卻是本朝臣子獨有的殊榮!
俯身拜于地道:“皇上天高地厚之恩,就是把臣磨成粉,做成面,也難報答也!”
朱翊鈞見他激動,心中暗道皇帝要籠絡人心,卻比其他人的條件要好的太多了。連忙叫起道:“武將在國朝不易——”,張居正和譚綸聞言都咳嗽了一聲。
朱翊鈞接著道:“戚總兵扶保三朝,右都督加銜卻低了。今日覲見,朕加你左都督,并加太子太保!”
臣子獲得單獨覲見的殊榮,皇帝加恩升級是應有之義,如平臺召對后,皇帝也給張居正升級一般。但此時加其太子太保,卻是殊恩。
張居正在旁邊聽了,有心反對,怕戚繼光多想就沒說出口。只是和譚綸兩個嗓子同時發癢,不由自主的咳嗽了好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