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在黑暗之中關押久了,突然照來的溫暖火光亦是有些刺人,無力聳搭著腦袋的那個人肩膀微微一顫,抬起了一張清秀娟麗的臉來。
云髻峨峨,修眉聯娟,精致的瓊鼻,不點而紅的櫻桃朱唇,分明狼狽虛弱極了,可是在抬首之間,吮淚如波,宛若牡丹綻放。
竟是一個生得十分好看的……女人?
方歌漁看著這個女人身上的服飾以及頸間啃去大塊血肉而猙獰的傷痕,心道怎么萬道仙盟還有如此生命力頑強的女修嗎?
那名女修顯然沒有想到在如此絕境之中,竟然真的能夠等來救援,畢竟荒宅,非同尋常兇險之地。
念及此處,不由朝著方歌漁投去了萬分感激的激動眼神。
殊不知,此人卻是高估了方歌漁的憐憫之心,更不要說,在入城的第一日,她便遭受萬道仙盟的算計。
此刻見到萬道仙盟的人,莫說想要她紆尊降貴、大發慈悲地出手相救,這時不上去狠狠補踩兩腳就算是不錯了。
方歌漁宛若未見著嬌滴滴美娘子的慘狀模樣,高傲的目光在她身上輕飄飄掠過,便不再留戀多看。
見這架勢,竟然不是來救人的?
被白骨鎖鏈纏縛的那個人頓時著急起來,忙自報家門道:“我乃萬道仙盟的百里仙仙,今日若能得姑娘相救,在下愿以重酬相報!”
對于此人口中所謂的重酬,方歌漁提不起絲毫性子,她故作佩服神色地睨了女尸荷砂,冷笑道:“有點本事啊,萬道仙盟副盟主的少主都給你們抓這來了,你口中那東西,是從百里仙仙身上咬下來的吧?”
女尸荷砂伏在地上,周身陰氣止不住地彌散泄出,她說:“我現在……還不能死。”
方歌漁笑了笑,笑容頗為冷淡:“你已經死了。”
女尸荷砂抬起那雙血淚模糊的眼,其中包裹著深濃的恨意:“我還有未完成的遺恨!”
方歌漁提著火折子迎了上去,這一次她卻沒有在意女尸身上的濁污惡臭。
她緩緩蹲在她的面前,取出一盞樣式古老的油燈點燃,放在地面間。
然后又從乾坤囊內取出一壺清水,冰冷的水液澆淋在女尸滿是血污的臉頰與口中,沖去她面上的鮮血以及口中的碎肉。
方歌漁淡淡說道:“將那些吐了吧,又不是什么好東西?”
女尸一怔,繼而那張被怨恨情感充斥的臉,忽然笑了一下。
眼角被拉低成一個彎彎的形狀,不是那種無情冷漠的譏笑,也不是鬼類殘虐的冷笑,而是一個不似鬼類的笑容。
這一笑,沖淡了她身上的鬼厲之氣,眉眼間倒還真似有了幾分當初湖畔邊浣衣少女的天真明媚的影子。
女尸荷砂笑著說道:“你不是陶子嫣吧?”
那個素來瞧她不起的名門閨秀,世家小姐,怎會對她如此溫柔。
其實她早就該知曉了,若真是陶子嫣,怎么可能將她傷成這般。
“怎么?”方歌漁眉尖一挑,道:“知曉你千方百計想要害死的陶子嫣和云書朗不在這里,后悔這次出手了?”
女尸荷砂顫抖著一只手掌,捧來清水,細細將自己的眉眼清洗干凈,她低聲笑道:“是挺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