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無數人簇擁著他往前奔跑,錯落的腳步和激動的咆哮圍繞周圍,此起彼伏。漸漸地那些喧囂都遠去了,他好像來到一片安靜的空間里,眼前亮起了柔和的白光。
我這是怎么了?嚴峫迷迷糊糊地想。
我在哪里?發生了什么?我是誰?
悉悉索索的動靜就像漲潮一般,從四面八方漸漸涌現而來,旋即變成了雷鳴般的掌聲。白光化作燦爛的太陽,走廊盡頭瑰麗斑斕的玻璃門轟然開啟,大理石臺階下是一大片茵茵草坪;白玫瑰花鋪成的地毯兩側,無數熟悉的面孔笑容滿面,一邊紛紛起身一邊歡呼鼓掌。
呂局,魏副局,余隊,方隊,黃興,茍利……秦川也穿著黑西服白襯衫,打著漂亮的領結坐在馬翔和高盼青中間,笑著向他吹了個戲謔的口哨。
嚴峫站住了,望著大家,不知怎么突然有些靦腆。
“快去啊嚴隊,愣著干什么!”韓小梅笑倒在楊媚懷里,雙手比成喇叭大聲喊道。
“這小子高興傻了嗎?”魏副局一個勁笑罵招手:“還不快過去?”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嚴峫往前看去。玫瑰花瓣從臺階下一路向前延伸,碧玉般的草坪盡頭,嚴父嚴母分別站立在花毯左右兩側,曾翠翠女士還特意穿戴了她壓箱底的好首飾,高興得仿佛年輕了二十歲。
而在嚴家父母中間,一道熟悉的身影穿著禮服,緩緩回過頭,向他露出了柔軟的笑意。
那是江停。
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推著后背,嚴峫一步步走上前。他腳下踩著云海般新鮮芬芳的花毯,耳朵里盡是稱賀道喜的聲音,腦海中一時清醒又一時恍惚;那么長的草坪轉眼就到了盡頭,嚴峫停下腳步,只見江停的笑容越來越深,眼底閃爍著鉆石般璀璨的光亮。
他們就這么面對面站著,嚴母笑著問:“拿出來啊,你的戒指呢?”
嚴父也問:“對呀兒子,你的戒指呢?”
嚴峫訥訥站著,只聽臺下大家都在催促:“戒指在哪里?快拿出來呀!”
“快呀,還在等什么?”
“戒指呢?你的戒指呢?”
……
江停眼珠明亮,面容白皙,嘴唇是飽滿健康的緋紅色。他看起來永遠都像二十出頭最好的年紀,又有些不經人事的羞澀和含蓄,問:“你的戒指呢?”
“……戒指在這里。”嚴峫聽見自己的聲音說,“我替你戴上。”
咔擦——
錚亮手銬卡住了江停的雙腕,鐵鏈虛虛懸在半空。
“……”江停似乎有些不懂,疑惑地看了看,抬頭問:“嚴峫,這是什么?”
嚴峫張了張口,沒發出聲音。
歡呼消失了,鼓掌消失了,成排婚禮賓客陡然失去了蹤影。玫瑰花瓣凋謝枯萎,草坪由翠綠變作灰敗,遠處蒼茫層巒疊嶂,山林間吹來凄厲仿佛哭號般的北風。
就像在無數個噩夢組成的迷宮中穿梭,他們又回到了那片山谷。
江停眼底的笑意漸漸消失,變作一片徹骨冰冷,然后他輕輕一掙就將手銬化作齏粉,就像已經發生過的那樣,舉槍對準了嚴峫的眉心。
“我愛你嚴峫,”他冷冷道。
“但你是警我是匪,等再見面時,你我就是生死仇敵了。”
嚴峫怔怔站在那,不能動也不能喊,甚至連轉開目光的能力也沒有。他就這么眼睜睜看著江停食指用力,然后扣下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