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是去年收成不好,”劉隱松開了劉陟的雙肩,轉過身去,背手而立道:“別說間架稅了,就連戶稅和地稅都未曾收全;二是軍中的營田多被荒廢,所獲近無;三是其他如鹽鐵、榷酤、茶稅等,也多被世宦此地的土豪分潤;還有那獲利甚巨的海貿,也從黃巢屠廣州之后,不復之前盛況。”
劉陟小心翼翼地回道:“那不妨由兄長出面,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跟他們說明難處,讓軍中將士體量……”
“你說的到輕巧!”這話剛說了一半,便被猛然回頭的劉隱打斷,他指著城外軍營的方向訓道:
“軍中的情況你就算不盡清楚,也應該聽說一二;除了衙內軍的左廂諸軍完全聽從調遣,其他如衙內軍右廂,牙外軍等,哪個不是桀驁難馴。今日我若短了他們的軍需,這些驕兵悍將輕則聚眾鬧事,重則與我兵戎相見;到時候如何收場,殺了你這晁錯么!”
劉陟心中“咯噔”一下,瞬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畢竟中晚唐藩鎮的混亂他也是有所耳聞的。
“出謀劃策你不行,那基礎的軍政戎務你可知曉?”
沒給弟弟任何插嘴的時機,劉隱緊接著又連續問道:
“公廨、度量、庖廚、倉庫、租賦、征收、田園、市肆等州縣政務,你通曉哪個;軍中后勤最為重要,你讀那么多兵書,可知道軍需糧草、布帛、兵器、箭矢、帳篷、氈床、絆索、鍬錘斧鋸鑿等器具一月耗費錢財幾何?如何采買分配?”
這些問題,劉陟自然一個也答不上來,他心中暗暗后悔,自己要不是一開始胡言亂語,也不至于落得這一頓訓斥。
“昔日你雖然也不懂這些,但好歹日日勤練騎射不掇;現今就因為墜了次馬,便萎靡不振,這豈是男兒所為。”
“兄長,我錯了……”
即使劉陟聲音中透著明顯的服軟,劉隱卻沒有一絲停止告誡的意思,“《韓非子》云:‘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將必發于卒伍’,我已決定讓你領南海、番禺二縣縣尉,去協助征收去年未繳秋稅,好好歷練一番;聽清楚了么。”
話都到了這份上,劉陟又怎敢推辭,只得乖乖從命。
“還有,你讀史書增廣見聞我不反對,但少看些什么讖緯之言,還算起什么大唐國運。”
劉隱言畢之后一拂衣袖,徑直轉身離去。
最后這句話聽得劉陟摸不著頭腦,他思索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兄長把自己計算西元年份的舉動,當做了沉迷讖緯的行為;這陰差陽錯之間,倒是省了劉陟不少解釋。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劉隱去而復返,立在門口囑咐道:“如今過了飧時,二郎若腹中饑餓,可叫仆人去庖廚中,熱些留好的飯菜。”
“多謝兄長關心。”這份關懷讓劉陟覺得心中一暖;他做了個深揖以便敬意,再抬頭之際,門前已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