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這樣。本來難得一天大家能在一起玩,這樣大家都不開心,你以后別這樣好不好?”
李春半響心不甘情不愿說出一個“好”字,柳桃踮起腳,撫上他面頰:“別人說什么你別在意,有我呢。”
他簡直想哭出來,要怎么跟她說呢。他在楊秀秀頭上看到她的珠花、楊秀秀耳朵上看到她的耳環,楊秀秀手腕上看到了她的鐲子。
當那手伸過來一瞬間他覺得像一條蛇要爬上自己手背,連著那矯揉造作的聲音叫他厭惡至極,馮嬌嬌也經常抓著自己推推搡搡的,可從來沒有這種黏黏糊糊叫人厭惡的感覺。
但是如果他說出來小桃會不會認為他想太多?而且他也不想讓小桃發火,更不想讓楊秀秀在柳嬸嬸面前告狀,那樣小桃要因為自己挨好多罵。
馮金寶幫忙叫了車,楊秀秀帶了柳葉在車上等得不耐煩了,叫了好幾次就看到柳桃總算來了,她抱著荷花,臉兒和花朵相輝映,嬌艷動人。柳桃上車后還掀開窗簾,看著站在原地的李春,微笑著使勁向他揮手。
楊秀秀在一邊撇嘴瞪眼,哼,不知廉恥!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嫁給哥哥嘛,她和李春摟摟抱抱,其實已經不能算清白的女兒家了,哥哥這是要帶綠帽子啊。
楊秀秀突然興奮起來,好像這倒霉的一天里突然找到了亮點。從小娘就打罵自己,家里什么好的都是盡著哥哥,哥哥吃肉她連湯都撈不著一口,成日里稀飯咸菜,娘說女兒遲早要嫁出去的,喂好東西給別人家的劃不來,柳嬸嬸送給自己的禮物也都賣了給哥哥做讀書的費用。
哼,哥哥帶綠帽子才好呢,娘這么心心念念哥哥什么都是最好的,結果娶個破鞋進門——楊秀秀越想越興奮,以至于嘿嘿笑出來。柳葉都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往自己姐姐身邊靠了靠。
李春在一棵柳樹下挖出一個瓦罐,數了數里面的銅板,有些發愁,這些錢都是他私下攢起的,離買一只銀鐲子還差遠了,更別提金鐲子了。
他看中茂福祥的一只金鐲子,十成足金,花樣是石榴花纏石榴果,線條繁復顯得喜氣熱鬧;還有一只翹尾巴、回頭望的小鳥,鳥兒的眼睛鑲了兩粒米粒大的珊瑚珠子,活了般嘰嘰喳喳在花間撲著翅膀。這也只能看看而已,就是麻花銀鐲他都買不起。
他跑到了貨碼頭,那些牛高馬大的漢子們嘲笑說這不是小孩子混的地方,他說我不是小孩子。哦,粗漢們戲謔的問他毛長齊了沒有,李春說要不要我脫褲子,你們未必有我鳥大。
滿身酒臭汗臭的的漢子們哄然大笑,大概是為了讓他知難而退好盡情羞辱他一番,給他派的全是一百斤一袋的貨。
第一袋貨上肩時眼睛有點發黑,嗓子眼里都感覺涌起一股腥甜。第一天竟然挨下來了,結束時他累得直接癱倒在碼頭貨堆里就睡了,朦朧里誰給他喂了幾口水,然而累得連吞咽都不愿意。
最難受的是頭三天。兩邊肩膀被麻袋蹭得皮翻肉爛,腫得包子一樣,像滾水燙過一般不碰也疼得慌,當貨物壓上稀爛腫脹的肩膀他額頭上瞬間涌出豆大的汗滴。新鮮熱辣的疼痛激得他腿彎子都在抖,可一定要堅持住。
慢慢的肩膀淤血散開了,腫脹也平息下去,疲勞感也沒那么強烈了,他不再收工就一頭倒下跟死了一樣,還能跟這群人開幾句玩笑。第七天時,一個小布袋丟給他,里面是好聽的叮叮當當的銅板聲,小子,這是你該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