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蕊在本地呆了數年,七太太許了她們和家里供米菜肉油的鋪子一起采買自然便宜不少,杏蕊就負責采買。
柳桃總覺得自己運氣不錯,以前有馮嬌嬌、馮五哥傾力相助,現在又遇到七太太這樣的貴人,總能達成所愿。至于背井離鄉、逐出家門這樣的事她不愿多想,就當路上滔滔流水,既然無法回頭不如順水行舟,悲嘆流淚不如展望明天。
柳桃走進一家雜貨鋪,心里一陣親切,這不是那種賣細巧玩物的,而是平民百姓日常家用物品的那種最普通的鋪子,大肚子的腌咸菜的壇子,粗瓷的碗碟勺子,婦人用的針線、小孩玩的陀螺乃至簸箕、蓑衣、鋤頭、鐮刀堆了滿店鋪里。
小春哥已經安置好了父母,想必不需要再擺雜物攤維持生計了,她忍住一瞬間的心酸只埋頭挑選起碗筷來。柳桃挑了最簡單的土陶碗,要了三百只,還有蒸籠等器具一起選齊后留下地址叫店家送去。
她回到鋪子,只見大門敞開,一地泥灰點子,小甲坐在樓梯上腦袋一磕一磕,昏昏欲睡,而地上放著的攪拌的泥灰早干了不堪用。柳桃氣得半死,沖上去要拎小甲耳朵卻腳下被灰桶一拌,她尖叫一聲更聽沉重“撲通”一聲,整個人頓時橫著摔倒在地。
小甲被這動靜嚇得一機靈,早清醒了過來,他本來反應就慢,癡呆的看著自家大姑娘如一條魚般摔在眼前,泥漿裹了一身。
柳桃叫杏蕊看米油之類去了,沒跟著,她就眼冒金星的躺地上好一會兒,小甲抖抖索索圍著她,又不敢碰她。柳桃恨得咬牙切齒、身上又痛,她擔心摔壞了骨頭,一忽而滿腔委屈涌上來,鼻子一酸,眼淚就要開閘硬生生的叫她逼回去,自己就是哭出一缸淚來又給誰看。
她咬著牙撐著一點點坐起來,小心試探著動彈手腳、腰背,小甲看她似乎無恙松口氣,搓著手叫一聲“大姑娘”也不知道再說什么。
這鋪面很小,不過是三張桌子的大小,刷墻面一日就可以刷完,小甲做事磨蹭,一下哼唧著熱了去買甘草水,一下灰迷了眼,總是有法子摸魚,就是什么借口都找不到也嘆息著坐梯子上雙眼放空。
“你回去吧,看杏蕊回來了叫她過來。”柳桃聲音里有種自己都沒察覺的冷淡。小甲慌了神,喏喏著:“我把活干了還不行嗎。”
柳桃爆發,不顧渾身筋骨疼痛抱起泥灰桶就要往他身上砸,幸而灰桶沉重,不過是板結的泥灰甩得到處都是。
“大姑娘你干嘛發這么大脾氣啊、這到底有什么值得你這樣氣啊”小甲哭嚎著,真心實意覺得委屈“七爺家里有吃有喝的,你就是閑不住七太太也說了府里人都借給你、你干嘛要折騰我們,這不是自己找罪受啊。”
柳桃卻不再跟他說話,丟了灰泥桶只攀著桌子站起來,身上泥灰半干,一瘸一拐走到門外,看到不遠處有一個閑著擺弄貝殼的半大小子,叫了過來:“幫我做事好不好?我要燒水洗東西,你幫我打水并沖洗店鋪,我給你十文錢,還買客飯給你吃。”
這小子起先還以為這小姐姐作弄自己,因著這一條街住戶食鋪多,水井就兩步遠,而且看這小姐姐后面就跟著一個壯實伙計不使喚,怎的這樣白白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