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元法寺的普通院宿舍實在是太冷太寒磣了,對了,伯蒼啊,你聽說過升道坊的五架房,有個韜奮棚嗎?那里被我買下來,原本是我們大歷十三年幾位進士溫書的地方,雖然算不得富麗堂皇,也比這里強得多,你明日去住那里,準備好便起身回東都去,此后你往來,于長安城就住棚中,那里太久沒人啦。”面對高先輩的熱情相邀,年輕的武元衡自然是答應下來。
這時官街鼓一聲急似一聲,韋馱天也在外面催促不斷。
武元衡便送先輩出來。
高岳轉身握住武元衡的手,最后鄭重提醒了他一句,“伯蒼,來年春闈的策問你得注意下。”
“愿聞賜教。”
“若策問提及我唐和西蕃的關系,切不可于策問里言戰。”高岳的表情非常嚴肅。
而滿腔熱血的武元衡頓時有點憤懣,“為何?”
高岳這時長嘆口氣,欲言又止,最后當著武元衡的面,只能用手指指西北處,即暮色里的皇城,那里現在依舊燈火通透......隨后高岳低頭,又恨恨地嘆息數聲,才對武元衡告辭。
看著高岳馬背上漸行漸遠的身影,武元衡握緊拳頭,又是感激又是憤怒:“先輩的嘆息我是明白的,如今我唐內有叛鎮,外有狄戎,競起兇險,大好男兒理應橫行萬里,為圣主拋頭顱,復山河,而皇城政事堂里的當路權臣卻駑馬戀棧,畏敵如虎......對了,如今退之正前往河中府,干謁渾瑊,而中立正在澠池家中攻讀,也準備應來年東都的春闈,不妨我回洛陽后,和他們相會,問問他們對此有什么看法和見解。”
正當武元衡的“理解”越來越向著激進奇怪的方向發展時,十日后高岳便順著駱谷道,返歸到了洋州地界。
二日后,高岳終于回到了興元府的官舍。
官舍苗圃里已經有兩株當歸,長在那里。
廚院里,高興的云韶在高岳離府城還有二十里地時就忙開了,她的衣袖微微擼起,白皙滾圓的胳膊上的金釧格外醒目,正用杵子在齏斗里,把剛剛割來的冬韭菜給細細搗碎,并在內里混上蒜和蔥,搗成碎末后可以當菜肴的佐料。
“主母啊,園圃里的韭菜還有這么多嗎?”這時,腹部已高高隆起的芝蕙進來幫忙時,好奇地問到。
“興元府的地界,韭菜長勢就是好,春夏秋已割了好多,這都入冬好久,方才讓阿措帶著小鐮刀去割,又割來這么多呢!”云韶喜滋滋地回答。
“韭菜就是割不完。”芝蕙接著前前后后走了遭,雖然她現在應有孕在身,不能操持過多的家務,可指導者的角色還是毫不動搖的。
唐時,不管技藝精熟與否,家院里的女子還都是會親手籌備菜肴的,升平坊的女子當然也不會例外。
那邊另外面廚臺上,云和也加入了烹飪的行列,可她卻依舊非常小心翼翼,畢竟現在自己的定位只是女主人的堂妹,所以只是低著頭,垂著烏黑的發髻,手里捏著把小巧的廚刀,喃喃自語,“菩薩恕罪則個......”說完,把廚臺上的彘肉給切割圓溜,而后將一方方肥瘦相間的肉塊,擺入到釜中,釜里面本有水,恰好能潤沒整塊肉塊,然后云和開始叫阿措升火。
不久,釜孔內冒出白裊裊的煙來,全是水汽。
云和的臉頰很快被淹沒,看不出她微妙的表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