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所說的冒險,并非是軍事上的,而是政治上的。
唐朝的封建倫理道德雖沒后世那樣嚴格,但也處在初步形成的階段——哪怕是對付黨項蕃落,若采取野蠻的屠殺、絕滅的手段,怕也會激起朝野輿論的指責,畢竟在大部分唐朝大臣的心中,對這群不開化的蕃族,還是要施以仁德的教化才是正道,所謂“干戈不用三苗服”永遠是他們理想的境界。
所以本位面里,北宋在和西夏作戰時,曾發動騎兵實行“打族”戰略,即對橫山的羌族蕃落進行無差別的攻擊、劫掠和屠戮,雖然一度讓西夏痛不欲生,取得輝煌成果,可卻遭到朝中士大夫們的強烈抨擊,認為有傷仁德,是為典型的倫理干涉戰爭的例子。
“南山、東山、六府、平夏等諸黨項蕃落,對朝廷恩典絲毫不存感恩敬畏,反而蜂起資助西蕃,圍攻我唐城池,殺戮我唐軍卒百姓,我唐須以逆賊待之,不必懷柔。”高岳對此卻不以為然,反正原州這里他是最高指揮,一切都是他說了算。
當然高岳如此做還有個深遠的“算盤”:
他有意激起唐朝和諸黨項蕃落間的血仇,讓雙方關系變得不可收拾,伺機徹底解決掉整個六胡州地區的黨項問題,起碼摧殘掉它們的元氣,毀滅掉它們的動員潛能。
于是他就下令清剿。
目標范圍,以摧沙堡直至白草峪為中軸,兵分三路,居中一路自北推進至黃河邊的鳴沙、中衛一帶,由米原、朱博、沙通三將,領白草軍騎兵、騾子兵共二千;西北一路目標石門關,由涇原軍將張羽飛、劉國光、史富統領,共騎兵二千,沿路拔除叛亂黨項或其他羌族的堡寨據點,直逼西蕃的會州;西南一路,由神策將馬有麟統帶,有騎兵一千,討伐掃蕩摧沙堡和平涼間的馬毛山,根絕這一帶殘留的西蕃、羌胡的敗兵,徹底打通固原和平涼的道路。
隨后,白草軍的萬余步兵,鎮守白草故城,分為三番,每番三千士卒服役十日,就地重筑軍城,限以一月為期限完工。
又有一千士卒,高岳交給麾下部將孫秉謙,鎮守摧沙堡,并修繕之前戰斗損壞的城堞。
同時高岳又召集了原本在百里城、驛馬關、涇州安定城里做生意的大小商賈,這群人對各地黨項蕃落的情況很是熟悉,于是高岳就半是勸誘半是威逼,叫他們充當各路騎兵的向導,指引西羌、南山羌各蕃落所聚居的位置,以助圍剿。
“各路騎兵,攜帶干糧若干,小鐮一柄,沿路割取水草飼馬,清剿時無需蟻聚,以五十騎、百騎為一翼,四面出擊,仿黨項酬賽打族的規矩辦事即可。”最終,高岳下達了作戰的機宜。
春季時分,蕭關以北的殺牛嶺,山巒間的黑青色林地,尚被殘雪覆壓,東一塊西一塊極不平整,在地勢環抱之中,數處南山黨項的蕃落營盤拼接一起,綿延三四里,內里篝火徐徐,這幾個蕃落在去年冬季馬重英入侵鹽州時,不但提供過牛羊給西蕃,還讓出道路,并幫西蕃兵打敗康日知的朔方軍,攻陷了鳴沙城,大肆搶劫,而后入殺牛嶺過冬。
幾位蕃落的酋長,已知道唐軍奇襲攻陷摧沙堡和蕭關后,十分震恐,他們萬萬沒想到唐軍居然能達到如此的程度,于是數人合計,一面派人疾馳去慶州向馬重英告警,一面則準備等到雪融后,全部接受西蕃的安排,用羊皮筏子渡過黃河(黃河于靈武一帶,河岸舒緩開闊,適合橫渡),脫離唐軍的攻擊范圍,成為西蕃的臣屬前哨。
然而白草軍的騎兵們,在熟知地理的商賈引導下,列著蜿蜒的隊伍,穿過一條行商的小路,突然出現在山峰的埡口處,俯瞰著這群南山黨項的營地。
領頭大將乃是米原,埡口處寒風凜冽,卷起的雪粒,遮蔽了他的眉毛、胡須,將其染成白色,兜鍪和箭袖的鎧甲上也落滿了六出之花,接著米原遵照高岳的指示,對著左右揮動下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