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大石慢慢走過去,小楊朝夕看到了,怯生生叫了句:“關世伯!”陸秋娘才轉過頭來,抹了抹腮邊的眼淚,看了眼關大石,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陸秋娘本是婦人,不善田耕之事,平日全靠這臺織機產些粗布,與鄉民們換些粥糧之類的度日。但她性子剛強,又不肯平白開口向他人乞些吃食或物品來用。因此這時看見關大石,心中多少還有些芥蒂,求助的話卻無論如何也張不開口。
關大石長嘆了一聲,只好扭頭走開了。不多時,郭嬸子卻和幾個婦人找過來:“楊家娘子!可叫俺們一頓好找!俺們幾戶人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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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搭了個帳篷、又熬了些黍子,趕緊帶孩子過去吃點熱乎的……夜里要冷一些,咱們這些婦人,不如擠在一處,也更暖和些。”
小楊朝夕聽見有吃的,兩只眼睛都亮了起來,期待地向陸秋娘看去。陸秋娘也知事急從權,又不忍孩子挨餓,便先道了謝,方才隨了郭嬸子幾人,一起往火光跳動的那邊過去……半夜里刮起了寒風,眾婦人把能找到的獸皮、袍服全裹在孩子們身上,自己則互相抱緊茅草取暖。如此一夜,倒是七八人受了風寒。
好在山中苦日子過得慣了,身體也沒有初來時那般嬌氣。張函郎中就溪邊挖來許多白蒿草,熬成一大鍋湯水,分與眾人喝下,風寒之癥才得以緩解。莊里有個年紀稍長的老嫗,卻因風寒牽扯出腑內上的病癥,一連數日吐瀉不止,又進不了食物,最后遺憾離世,令鄉民們不禁傷感了很長一陣子。
茅舍重造,也不過七八日光景,就已全部完成。但兵燹之禍在鄉民心中留下的創傷,卻是久久不能撫平。陸秋娘在新的茅舍中安頓下后,第一件事便是找來一根繩子,拴了那燒壞的織機、拖在身后,往張木匠家走去。
牛沖這日卻是帶著張香兒和孩子,在岳丈這廂吃飯,看見陸秋娘過來,忙扔下碗筷上來幫忙。張香兒卻比幾年前發福了不少,扭過頭來笑道:“楊家嫂嫂吃過沒?今日俺爹爹做了湯餅,你也嘗一嘗!”
陸秋娘笑著搖搖頭,走上前向張木匠行了個禮,又摸了摸躲在張香兒身后的小腦袋:“龐兒又長身子了!看這臉蛋,竟是和牛沖兄弟一模一樣!”
陸秋娘又轉過頭,認真地對張木匠說道,“張世叔!這織機叫賊兵給燒壞了,須勞煩您還照著從前的樣式做一個。剩下的木頭我沒舍得扔掉,一并給您送來,或許還有得用……只是,我現在一沒有銀錢,二沒有絲帛……這工錢料錢只能先賒一段時日了……我可以起個誓,今秋絲麻下來,第一批織好的紗絹、布帛都給您送來……”陸秋娘說著說著、便說不下去,眼眶微紅,強忍著不叫眼淚溢出來。
張木匠聽她這番肺腑之言,裝作沒看到她的情緒,笑著道:“楊家娘子既這么說,便這么好了。只是俺這把老骨頭,如今也是眼花手慢,可能要一兩個月才能交差。楊家娘子素來手巧,莊里人都是知道的,又和俺姑娘是妯娌一般的交情!若是再織出來好料子,俺這小老兒倒是要占一回先機了!”
陸秋娘聽他一番欲揚先抑的開導,心中著實感激,便破涕為笑,連連拜謝了一番才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