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笑道:“我覺得這樣才好呢,不管什么人到了咱們家,都是大大方方、歡歡喜喜的,這才是過日子的樣子。”她想了想,合掌道:“就這么辦吧,咱們家的產業暫時交到你手上,你要開源也罷,節流也好,都由你作主。只是我在這里一日,你做什么事都要讓我知道,支出超過兩百兩銀子,便要先報給我點頭,如何?”
淑寧忙應了。
事情已定,她便趁母親午休的時間先回自己的院子里,不過不是去休息。她從梳妝匣子的倒數第二層拿出一串鑰匙,用其中一條打開臥房里間大箱柜右邊第二格抽屜上的鎖,取出一個紫檀木的小箱子,又用另一把鑰匙打開上頭的鎖,拿出一疊銀票來。
這些都是她近年積下的私房錢。在他他拉府里,她每月有二兩月錢,但吃穿用度都是公中的,個人零用,不過是買書、護膚品和些零碎小東西,選秀前那一次脂粉的大支出,還是公中出的錢,所以積下不少月銀。連同逢年過節長輩們給的紅包,還有廣州仙客來的分紅,她居然也攢下七百多兩銀子。為了省事,她早已叫人幫著把其中六百兩換成了五十兩一張的銀票。如今要給自己辦嫁妝,少不得還要拿出來作點小投資。
她數出十張銀票來,折好放進一個荷包里,方才將箱子收拾好,重新鎖進大柜,然后便挨在床邊略養了養神,過了半個時辰,便重新到正院里來。
下午佟氏帶著女兒聽長貴夫妻與顧全生回報別院近況。先是長貴,他說了今年頭三季別院的收入與開支,男女仆役數目,病死了一人,又添了三個新生兒,喪錢喜錢的發放以及后續事項,還有問過主人意思后在花園西南角上挖了個大地窖,又用挖出來的泥在后院蓋房,現在工程只完成了三成左右,為了避免吵到少奶奶真珍,現在已經停工了,燒好的磚都放在西邊的瓦房里。
接下來是長貴嫂巧云。她先說了今年該婚配的丫環小廝有幾人,有幾個已經有了意愿,佟氏便讓她去安排,臘月里就給這些人成婚。巧云替其他人謝過后,又說起她們針線房最近幾個月做的褥子、衣裳、鞋子、荷包等活計的數目花樣。
佟氏聽了,笑道:“這些便先用著吧,只不過接下來要忙了,你們姑娘出閣,要用的被面、門簾、窗簾、椅披、凳套、荷包,都要開始做了,多用點心。至于衣裳鞋襪,等日子定了再說,免得早早做了不合身。”
巧云忙應了,又瞧著淑寧笑。淑寧瞄她一眼,只是淡笑不語。
接下來便是顧全生。
他道:“今年雨水太多,幸好大人早早叫人挖了溝渠,小姐又交待筑好堤壩,因此保住了大半農田。但與往年每畝二石出產相比,今年大約只有十三四斗,如今都收割干凈,曬干了收在地窖里……”
“為什么不賣掉?”淑寧問。
顧全生答道:“我們原本打交道的那家米行,老板是平陽人,因地震時倒了老宅,如今正打算完結了這邊的生意回鄉去呢,因此不再收糧,只把剩糧賣掉便罷。但附近十里八鄉,就數他家米行最大,別的糧店生意太小,收不下我們家的糧食。這一來二去的,就耽誤了。本來今年鬧水,糧價會比往年高些,偏偏上個月朝廷免了順天、保定、河間、永平四府明年的地丁錢糧,又運了四萬石米來平糶,糧價反而比往年低了。小的覺得這時候賣糧不劃算,便打算先存著,等明年四月再賣不遲。”
所謂平糶,就是在谷價太低時以高于市場的價格,收購糧食,在價格過高時,又以低于市場的價格出賣糧食。朝廷這樣做,既平抑了物價利于農商,又獲取巨額利潤充實了國庫,算是一舉兩得的做法。顧全生這樣打算,倒也沒什么,官家有糧,百姓也不會餓著肚子。而拖到明年四月青黃不接時再賣,倒是可以獲利豐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