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從雪從袖間一個錦袋里掏出一支笛,遞于清歡面前。
那是一支經年累月被人握在手中的笛,已經褪去竹子的青,換上了枯澀的黃,粗糙的切斷面也被撫摸的光滑無比,只有歲月在笛身上留下的無數劃痕。
“本宮不吹笛。”清歡撫摸著笛子,心里泛起怪異的感覺。
“那就賣與府里吹笛的人。”
“你為誰而來?”清歡問。
“小人為故人故事而來。”
薛從雪來找一個吹笛吹的很好的男人,而那人在府里,這或許就是李暮的故事。
清歡令人把李暮請來。
薛從雪聽見腳步聲,眼里一瞬迸出驚人的光彩,握住笛子的手在輕輕顫抖。
只隔丈許的相見顯得極為平靜,既不是兄弟的激動重逢,也不是知交的感慨萬千,沒有熱情寒暄,也沒有噓唏感嘆。
李暮眼神不知望著何處,臉上平靜得近乎麻木,薛從雪交握住手,靜靜注視著他。
清歡和靛兒在一旁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盯著兩人。
李暮扭頭要走,薛從雪取出竹笛,在他身后輕聲道:“朝夕,你的笛子我找到。”
“多謝,但不必了。”李暮淡然道:“我用慣了別的笛,閣下手中這支,還請扔了吧。”
薛從雪眼里浮現一抹黯然,“朝夕,我找你很多年……別逃了……好么?”
縱使清歡平日里是嫻淑雅正的公主,此刻也差點兒忍不住想要問出一肚的疑惑。
李暮拂衣而去,薛從雪大步追上他,一把扣住李暮的手,“朝夕,十年過去了,別折磨自己了,行么?”
清歡愕然。她本以為李暮念的故人是女子,卻未曾想到,竟是個男子。
一室劍拔弩張的氣氛,清歡和靛兒悄悄退下,把單獨空間留給兩人。
成婚后清歡難得有不端莊的舉止,此時和靛兒蹲在廊下,面面相覷,無語而望。
靛兒捂住臉,在清歡身邊吶吶自語:“沒想到……我會被一個男人搶了男人。”
“……”清歡拍著她的背安慰。
屋里半響無聲,而后傳來兩人低聲爭執,李暮憤怒奪門而出,見清歡在門外守著,匆匆作揖拂袖而去。
他的眼里分明是淚,唇色發紅有咬痕。
薛從雪追出來,望著李暮匆匆背影,幾許失落和頹然。
薛從雪講的故事很簡單,薛家是青州世代行商的富豪,因不曾在朝中有什么基業,家里千方百計把他送入了太學。
李暮原名不叫李暮,他是錢塘府有名的才子朝夕,家中一貧如洗,州府大人愛才舉薦入太學后,和薛從雪做了同窗。
本是不相干的兩人,一個是鮮衣怒馬的紈绔子弟,一個是謹小慎微的貧寒學子,在三六九等拉幫結派的太學,薛從雪卻動了別樣心思。
他學術不精,平日里只知斗雞走狗脂粉堆里做圖畫,也虧得有張好面皮和大把的銀子,才能在太學混日子。
而朝夕才名在外,甚得先生喜歡,只待科考之日,若是他能拉攏這未來登科的同窗,也不辜負家里的一番盤算。
看朝夕租在太平巷的屋子又小又破,薛從雪不免打起了送人宅院的主意,誰知朝夕不領情,他只得屈尊紆貴天天跟在朝夕身邊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