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古浪峽進入莊浪河谷,半個時辰的行軍里,劉承宗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河湟的時候,還能拿到甘肅官員的一手邸報,但在甘肅戰役開始之后,這條線就斷了,九邊的塘報、邸報最遠也只送到寧夏中衛,他拿不到新的情報了。
而在早前的甘肅邸報中,也基本上沒有中原叛軍的消息,充其量有口外蒙古諸部的少許動向,因此元帥府對陜西叛軍的情報有很大的滯后性。
在他的印象里,張獻忠這幫人這會兒應該都在山西呢。
占領甘州之后,跟父親劉向禹的通信,倒是提到了有十萬農民軍聚集在秦嶺西段,但即便如此,劉獅子也沒想過張獻忠會出現在這兒。
劉承宗認真思考過他和農民軍的關系,最后得出的結論很尷尬。
如果都遠在天邊,他們就是互為攻守的好朋友,哪怕素未謀面,也絕對值得信賴;離得近了,劉承宗也是能給別人武力支持的堅強后盾。
唯獨,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環境下,雙方關系就會急劇惡化。
畢竟時過境遷,戰爭進行到這一階段,陜西蜂起的叛亂里死掉的首領成百上千,當年的小嘍啰活到現在也是首領了,都是提著腦袋造反的狠角色,有幾個人愿意屈居人下
不過盡管劉獅子思考過這種情況出現的可能,可他預想中的人物應該是老一輩的高迎祥,或者當年勢力弱小一點的掃地王張一川、闖將李自成那些多少有過交集的首領。
而張獻忠,是個劉承宗想都沒想到的人物。
只不過他們的初次交集,給劉獅子留下的印象很差。
劉獅子算著時間,張獻忠是卡著張天琳擊潰白廣恩的時間打下了莊浪衛城,這意味著他知道自己就要南下了。
既然知道,不跑到古浪峽前來拜會也就罷了,還在莊浪河谷說什么三年免征的鬼話。
三年免征,其實對劉承宗無所謂,那點兒稅糧也根本供不起他龐大的軍隊,元帥府的糧都是靠壟斷市場后內部貿易買來的。
但莊浪河谷的農田,免征不免征,你張獻忠說了算
劉承宗的反應很簡單。
七月初九正午,正在莊浪衛城署衙里辦公的張獻忠聽到部將來報,三十里外的元帥軍先頭部隊動了,沒派人通知城內,五千軍隊向南開拔。
張獻忠知道劉承宗不高興了。
但知道歸知道,對他來說,這段鋼絲是西營屯兵河湟的必經之路。
張獻忠和劉承宗不一樣,劉承宗從一開始,家族就在延安府建立了自己的小據點,他們需要屯糧、也有花銷的地方,建設軍隊的開銷大,留給士兵的賞賜少,同時也很少劫掠地方。
而張獻忠一直沒有據點,走哪兒算哪,貴重物資向來沒有花銷的地方,他也很清楚這支軍隊賞罰分明才是他混跡于亂世的本錢,因此對士兵賞賜格外大方。
但兵不能飽,將領當然不用說,但將領是有數的,對普通士兵來說,能在安穩地方當個富家翁,誰會提著腦袋給你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