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跪了一地的南渚國祭巫,子善的心湖并無任何波動,當他向天允諾成仙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要和凡塵劃清界線的,這是冥冥中能夠感知的法則,除了尚未離開塵世的這短暫時間里他能夠留下部分自己選擇留下的情感,他已經不可再生其它過多情感了。大道無情,向來不是說說而已。
何況,這些南渚國的祭巫們本就是險些害死自己和師弟子言的兇徒,他們居然敢以戰場上和災難里枉死的孤魂施咒去索人性命,如若不是遇見了自己,尋常人非但要死,就連那些被利用的孤魂也將生生世世被拒束在這,供他南渚國一次又一次的利用來害人性命,直至所有冤魂落得個魂飛魄散。
不去理會這些,子善只是望向那屋檐下細瞇著雙眼打量著自己的渚王,他心中自是猜的到來的人是誰,只是又有些許不愿意去相信,曾經初見便覺這人是那般光芒耀眼,而今重逢卻不了舊人更上一層人。
渚王的雙手在繡滿龍蟒的袖子里緊緊攥著拳頭,就連指甲都刺進了掌心的肉里。
原來哪怕自己坐的那么高,也終究只能去仰望他。
憑什么!
他是一方君王,一國之主。而這人不過是一介白衣。
深吸一口氣,按壓下那些復雜的心思。渚王起身向前小邁兩步,對那金光里的身影開口道:“恭賀子善先生羽化而登仙,先生能在我南渚境內得道,實是南渚之有幸,又可見先生與我南渚緣分不淺呀。”
“不知,先生到來又是有何指教。”
子善聽他一席話,只聞數語里就已有奉承拉攏和謙遜之意,只是在場二人都知今日子善會來此地到底是為了何事,虛情假意的擺低姿態難道就能有用?
子善一拂袖,在場除了渚王的其他人便只覺有一陣清風吹過便已經離開了現場,這天濟殿轉瞬之間便已然只剩下子善與渚王兩人而已了。
子善居高臨下,金色的眸子盯著依然面上笑臉相迎的渚王,他開口道:“楚漠,你是否還不明白今日之情景?如今來見你的不是什么白衣子善,而是一名仙人。”
“收起你那些遮遮掩掩的虛偽帝王術,給我跪下聆聽。”
只是被子善瞪了一眼,渚王楚漠便只覺風雨突然大作,無形之中似乎周遭的有一股大力按壓在了他的肩頭和頭冠,只一瞬間他的頭顱就不得不低下,任他如何也不能抬起,頭上的王冠落在地上,上面的垂珠斷了絲線,顆顆玉珠滾散了開來。
渚王的眼中布滿了血絲,這讓他情不自禁想要跪拜下去的沉重讓他回憶起了最初在東祁國作為質子的時光。
像一條狗一樣,被毆打被謾罵被侮辱,那些年他不明白本該身為一國王子的自己怎么就只能這么一次又一次的隱忍著承受著這糟糕的一切。
那時年少,在最是輕狂不羈的年紀里,他為了活命低下頭顱,彎下膝蓋,忍受嘲辱。曾經的那段日子里,下跪是那么簡單。
可今日,今日的他不再是那個質子了,他是一方王侯,是整個南渚國的王。難道他還要這么簡單的就跪下去嗎,就這么在自己的領土上向著一介白衣下跪?
憑什么!
子善已經聽見了骨頭碎裂的聲音,渚王的膝蓋上流淌出了股股熱血,它們流到了地上,流到了臺階下,低著頭的渚王咬著牙仍由鮮血橫流也不肯就勢跪地。
子善搖了搖頭,放過了他,當渚王抬起頭來時,這位總是一副慵懶模樣的君王臉色通紅,眼角暴起的青筋還在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