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學士嘴唇顫抖,年近五十的人,哭得像個孩子:“真的……真是恩師的畫作……是真的啊——恩師……恩師!”
袁學士是跟在薛老身邊最久的一名學生。因不滿前朝皇帝的昏庸、朝廷的混亂昏暗,他放棄了仕途,侍奉在恩師身邊。恩師吟詩作賦,他執筆記錄;恩師練書作畫,他磨墨調朱……自然一眼就認出了恩師的筆跡……對了!
“覺兒,這幅畫你是從哪兒弄來的?”尋到了畫作的出處,是不是代表他馬上就能有恩師的消息了?袁學士一臉急切。
袁覺略顯得意地道:“皇商盧家那個不學無術的二公子,不是跑到北地去開平價糧鋪嘛!他是在一個偏遠小鎮的書鋪里發現的!那家伙有眼不識金鑲玉,還以為是仿品!也就他這個敗家子,愿意花幾千兩銀子去買一副仿品!”
袁學士恨不得給兒子一巴掌,拉拉雜雜說這么多,怎么就不入正題呢?瞪了兒子一眼,袁學士問道:“你又如何從他手中得了這幅畫?”
“買的呀!盧家老二跟他一群附庸風雅的好友,在得月樓品賞書畫和扇面的時候,兒子聽到薛老兩個字,就好奇地進去看一眼。兒子一眼就認出這幅是薛老的真跡!”袁覺眉飛色舞,頗為自得。
袁學士贊許地點點頭。突然,他想起什么,蹙眉問道:“你哪來的這么多銀子?不會是打著你老子的旗號,強取豪奪吧?”
“哪能呀!我是打了您的旗號,但不是不給銀子,而是先欠著。總不能為了這幾千兩銀子,把咱家一向清正的名聲陪進去吧?爹,您看,這銀子……”袁覺舔著一張臉。幾千兩銀子,就是把他給賣了,也湊不出來呀!
袁學士拍拍他的肩膀,頷首道:“一會兒去賬上把銀子支出來給人家送去!咦……”突然,他把畫作拿起來,對著光線細細地查看著。
袁覺的心咯噔一下,忙湊過去:“父親,這幅畫沒問題吧?”別是他看走眼了,幾千兩銀子買回一副贗品。想起盧家老二信誓旦旦地說,這是他新結識的一位好友臨摹的——真有能將薛老畫作臨得可以以假亂真的人?
袁學士眼淚又下來了,聲音顫抖地道:“這……這不是恩師早年的作品,是……是近年的啊!”
“啊?近年的畫作?那是不是代表,師公他老人家還……”袁覺激動得臉通紅。太好了!師公尚在人間,找到師公父親最大的心病,也就能解了!
“覺兒,你來看看,這墨,是新墨!還有這紙張……據我判斷,這幅畫絕對不會超過兩年!”袁學士表情似哭還笑。老天保佑,恩師他老人家還健在!恩師,您等等學生,學生很快就將您找回來……
突然,他捶著桌子號啕大哭起來。袁覺臉上的笑意僵住了,這……這是咋了?找到師公不是好事嗎?干嘛哭成這樣?
“恩師!弟子不孝啊!讓您淪落到以賣畫為生……”恩師如此清高,如此愛惜羽毛的一個人,得多潦倒,才會賣掉自己的畫作來換銀子用?
在北方一個不知名的小鎮上,幾千兩銀子一幅畫,不知道幾個月,甚至數年都未必能碰到認識這幅畫價值的人……戰亂起時,恩師已近花甲之年,顛沛流離,朝不保夕,還要護著他那些書畫珍品……不知道恩師這些年是怎么熬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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