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元樂驚訝問道:“哦,你堂堂一個大人,連個看茶的丫鬟也沒?”
“沒有!都習慣了!”李鐵蛋并沒有發現鄺元樂的驚訝,一面若無其事的說著,一面把鄺元樂往知縣宅的花廳里引。
廳里放著四張小木桌,旁各置兩把小椅子,正中間放著一個大書架,上面放著書,還有幾盆蘭花,樸素卻不失文雅。
鄺元樂一見,心中更生好感,待王老二端著茶進來放在桌上轉身離開后,他端了起來,喝了一口,放在桌子上,也不打算繼續買關子了。
“大人!”他拱了拱手道:“其實要解你愁也不難,就看大人有沒有這個膽子了。”
李鐵蛋這會知道渴了,正在喝茶,聽見這話,急忙放下手中茶杯,坐直了身體道:“仲老,只要不違王法不做壞事,我李鐵什么都敢干。”
鄺元樂點了點頭,摸了摸花白的胡須,“有大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不瞞大人說,假銀之案雖無祖制可依,卻有故事可循。”
“成化二年,南直隸、淮安發生災情,朝廷差都御史赍銀前往賑災,有幾個地方州府官員生了黑心,竟把這朝廷的真銀給熔了,然后再插進銅和鉛,鑄成了假銀。”
鄺元樂說著,抱手向天,“憲宗皇帝知曉此事后,龍顏大怒,勒令但凡涉案官員,無論官職大人,一律革職充軍。”
“無獨有偶。弘治四年,山西大同發生了一起白銀偽造案,受害民眾甚多,孝宗皇帝震怒,同意都察院奏請,將偽造假銀者及所有知情人,一概枷鎖駐軍。”
“如今我北流縣舊經寇亂之禍,百姓所受之苦,比那天災地害更甚,黃天賜做為一方商賈巨富,本應開倉放糧,濟弱扶貧,成其善人之名。”
鄺元樂說了半天,口也有些干了,喝了一口茶,繼續道:“這廝倒好,非但不行這仁義之事,反而以善人之名,誘拐良女,納為已妾,私鑄假銀,剝奪百姓生存之財。”
“此等行為,禽獸不如,人神共憤,我等正義之士,人人不齒。李大人!你做為北流父母官,想要有所成效,懲處此等刁鉆惡徒,唯有一法。”
李鐵蛋見他豪氣干云說了半天,終于說到了點上,忙起手拱手問道:“還請仲老賜教。”
鄺元樂說著有些激動,又抱一拳道:“老夫素聞兵部左侍郎應槚,精刑律,善決獄,兼長賦役、水利、養馬之政,為人公正廉明,乃是難得好官。”
“如今他就坐鎮梧州,統領兩廣軍政大務,手握生殺大權,你速寫一道條陳,請求按照此二故事懲治這黃天賜,以其行事作風,并會同意。”
“當然—。”鄺元樂說著眼睛一虛,閃過一道疑惑之色,“倘若大人如此行事,必會開罪梧州府臺大人何中行,乃至是臬臺大人龔輝。”
“可如果大人不如此行事,而是按照慣例逐級上報,先報州再報府,再報臬臺大人處,最后報至總督府,這一來二去,時間太長極易生變,說不定總督大人還沒見著這道條陳,黃天賜就被赦免了。”
鄺元樂一口氣說完,明顯有些累了,也感覺輕松了,拿起了茶杯,翹起二郎腿,咂巴咂巴嘴巴,一而喝著茶一面靜等李鐵蛋的回話。
聽完鄺元樂這一通噼里啪啦,速度極快,像是放鞭炮的話,李鐵蛋沉默了一會。
說實話,他本為四川人,只因老婆是南京人,便學了幾句南京話,就以他那半生不熟的水平,除了那句黃天賜就被赦免了,其它的還真沒聽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