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墻見宮主都這么提點自己了,只得作罷。
跟毛錐打交道,第一印象,就是眼前這年輕道士,身量雄偉,個子真高。與之近距離對話,很有壓迫感。
所謂眼緣,不過是見了誰,只需一眼便分明,“他們”或“我們”。
祖師高孤,太過仙氣,見之忘俗,能讓修道之人都自慚形穢。
道士毛錐,則過于人味,入了深山,就像把一座市井搬上山。
尹仙確定南墻放棄了那個打算,如釋重負。這位住持大木觀事務的劍道領袖,性格“自然”,師尊都不太敢隨便放她下山去。
師尊不太管理庶務,只在幾件事上吩咐過尹仙這位嫡傳,必須稟報給他。其中就有南墻的出門游歷,高拂與人論道的結果。
南墻放眼打量那邊的院墻,她其實不太常來這邊,畢竟此處是高祖師的私家道場,不是禁地勝似禁地,她跟絕大多數地肺山譜牒道官一樣,入山第一天起,就在仰視那位道號“巨岳”的祖師爺。
道士高孤,仿佛才是地肺山的山上山,真正絕頂處。高孤身在何處,山巔就在何處。
雪白的院墻不高,如山下尋常宅邸,院內移植數本牡丹,花開百余朵,五彩繽紛,出墻頭,
附近建有一座用以觀魚的“自在亭”,據說是高祖師親手營造而成。
昔年這位名動天下的“青年道士”,經常獨自臨水觀摩一幅大魚潛靈圖。
約莫是慨然交心的朋友太少。讓這位道士不管山中山外,總是獨來獨往。
松柏古老,枝繁葉茂,皮如龍鱗。行人避暑立于樹蔭中,照面成碧。旁邊潭水極清,游魚藻荇,類若乘空。
如起到銜接山水作用的觀魚亭,形單影只,潭內養巨魚數十頭,按照故事,每有友人至,主人則捕魚款待。
出身汝州一個邊遠小國,家鄉是那名聲不顯的郡縣,高孤是那水邊世代漁民的普通出身。
所以高孤每次出山散心,往往會揀選風雪時節,一葉扁舟作蓑笠翁,獨自煮酒燉魚。
大概是幽居山中的道士,擅長煉氣養神,對于高祖師的兵解離世,哪怕地肺山倍感震驚,華陽宮弟子們人人悲慟,卻幾乎如尹天君這般,都不會如何在臉上表露出來。
她倒不會如何痛徹心扉,就是有些淡淡的傷感。
總覺得高祖師這樣的真正道士,好像應該再活一萬年的。
等到那個人都走了,才知道自己一直不認識這個人。
他們所有人,實在是太過敬畏高祖師了。總覺得這位神仙中的神仙,永遠清心寡欲,常年不茍言笑,一副舉世無雙的冰雪精神。
只要是高祖師參加的祖師堂議事,好像整座祖師堂,都要冷上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