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稚圭看到劉羨陽的第一眼,就不喜歡他,世間真龍,天生逆鱗,因為劉羨陽祖上精通擾龍、豢龍和斬龍之術,所以對于身為養龍士后裔的劉羨陽,稚圭擁有一種發乎大道本心的憎惡。
那會兒的劉羨陽就是個實打實的凡俗夫子,對此懵懂無知,又被田婉牽了紅線,只當做是稚圭嫌棄自己沒錢。
宋集薪走出船艙,身邊跟著大驪皇子宋續,禮部趙侍郎,還有那個翻箱倒柜收獲頗豐的少女,只是余瑜一瞧見那位喜歡笑吟吟、殺人不眨眼的青衫劍仙,立即就苦瓜臉了。
雖說眼前這個他不是那個他,可那個他終究還是他啊。
那幾場架,曾將她一拽,轉身就是一記頂心肘,打得她鮮血狂噴……不然就是伸手按住面門,將她的所有魂魄隨手扯出。
何況大驪地支修士當中,她都算下場好的,有幾個更慘。
一想到這些不堪回首的糟心事,余瑜就覺得渡船上邊的酒水,還是少了。
宋集薪笑問道:“找我有事?”
陳平安反問道:“不是你找我有事?”
宋集薪點點頭,“那就去里邊坐著聊。”
趙繇三人都識趣留下,讓這兩個泥瓶巷鄰居單獨敘舊。
一間屋子,陳平安和宋集薪相對而坐,稚圭跨過門檻,沒有落座,站在宋集薪身后,她是婢女嘛,在家鄉小鎮那邊,按照風俗,一般女子吃飯都不上桌的,而且只要是嫁了人的婆姨,祭祖上墳一樣沒份兒。
宋集薪開門見山道:“不要殺人,這是我的底線,不然我不管付出什么代價,都要跟你和落魄山掰掰手腕。”
陳平安說道:“宋睦,你要先弄清楚一件事,不是我為難她,是她在為難我。”
稚圭笑道:“公子多慮了,一個好人怎么會殺人呢,至多是說幾句道理,稍稍教訓一番,就可以揚長而去了。”
宋集薪死死盯著那個陳平安,搖頭道:“以德報德,以怨報怨。以怨報德是真小人,以德報怨是偽君子。這可不是我道理,是至圣先師的教誨。”
陳平安轉頭對稚圭說道:“外人就別待在這邊了。”
稚圭搖頭如撥浪鼓,道:“第一,我不是外人,其次我也不是人。”
宋集薪說道:“稚圭,你先離開片刻。”
稚圭撇撇嘴,身形憑空消散。
陳平安驀然抬起一手,雙指并攏作劍訣。
下一刻,稚圭就被迫離開屋子,重回頂樓廊道,她以拇指抵住臉頰,有一絲被劍氣傷及的淺淡血痕。
果真是那傳說中的十四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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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薪倒了兩碗茶水,手指抵住其中一只白瓷茶碗,輕輕推給陳平安。
桌上這套茶具,來自龍州窯務督造署。
不到一刻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