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柔柔笑著,輕輕撫摸孩子的腦袋,抬頭望著月色,婦人的眼眶有些濕潤,“粲粲長大啦,能夠保護娘親啦。”
孩子突然有些委屈,撅起嘴巴,自言自語道:“陳平安,我就說嘛,小鎮里和小鎮外,除了你,都是壞人,你還不信!”
顧粲掙脫開婦人的懷抱,跳到地上,雙手環胸,老氣橫秋道:“娘親!我可是答應過陳平安,要給他找十七八個稚圭那么模樣的女子,下次他來青峽島,我就一起送給他,娘親,你說好不好?”
想起那個泥瓶巷少年,心底既有愧疚又有暖意的婦人,掩嘴嬌笑,嫵媚動人,“好好好,你高興就好。”
顧粲一下子病懨懨沒了先前氣勢,“娘親,如果陳平安非但沒有高興,反而生氣,我咋辦啊?”
婦人打趣道:“呦,我家粲粲還有怕的人啊?”
顧粲紅著臉,哼哼道:“我可不怕陳平安,我是……”
說到這里,到底還是孩子的顧粲,一下子紅了眼睛,低著頭,狠狠抹著眼睛哽咽道:“就是覺得陳平安在的話,才不會讓人欺負我們……我就是想陳平安了,他什么都會幫著我的,天底下就只有陳平安是好人……”
婦人不知如何安慰兒子,因為她自己也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月兒彎彎照九洲,幾家歡樂幾家愁。
————
————
天下牌坊集大成者,潁陰陳氏是也,以至于天下儒家將“醇儒”二字,單單給了潁陰陳氏。
這一支由中土神洲遷往南婆娑洲的陳氏,在當初那場浩浩蕩蕩的衣冠四渡中,其實并不矚目,因為當時這一支潁陰陳氏,只是中土“義門陳氏”的八支之一,而且枝葉最少,這一切等到扎根婆娑洲后,尤其是當那位兩袖清風、肩挑日月的老祖橫空出世,迎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座學宮,一座書院,全部建造在潁陰陳氏的家族土地之上。
一座座牌坊樓,隨著一代代潁陰陳氏子弟的出類拔萃,建功立業,著書立言,得以連綿不絕地矗立起來。
所以每一位進入潁陰陳氏的客人,或是游學至此的讀書人,或是慕名而來的碩儒文豪,或是下榻于此的帝王將相,必然要首先經過那條布滿牌坊樓的道路,無一例外,面對這份輝煌家業,都會感到震撼,甚至是自卑。
潁陰陳氏子弟的自豪,自豪到了哪怕老祖宗親口傳下,他讀書讀出來的那輪肩頭大日,給人借走百年,仍是無一人覺得丟人。
一位家鄉遠在寶瓶洲的高大少年,就在此求學,是家族嫡系女子陳對親自帶來的,家族上下,沒有人因為少年的貧寒出身而嘲笑,甚至沒有知曉少年原來天賦異稟后,而刻意熱情,從頭到尾,心平氣和,以禮相待。
這讓姓劉的高大少年心安了幾分。
少年就是劉羨陽,那個曾經對著最要好的朋友,揚言要一定不要死在家鄉那么小地方的陽光少年。然后他離開家鄉后,果真很快就看到了好像比天還要高的大山,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會有無數長有翅膀的五彩飛魚在海上翱翔,會有各種精怪出沒在云海之中,甚至還有浩浩蕩蕩的御劍仙人,在空中瀟灑遠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