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男子猶豫片刻,仍是問道:“那古宅主人的靠山,當真已經在神誥宗內部失勢?”
中年道人點頭笑道:“你這位山神的消息,未免也太阻塞了。”
高大男子滿臉陰霾,咬牙切齒道:“還不是怪那棟宅子的出現,弄了個神誥宗密不外傳的破爛陣法,一點點蠶食了方圓百里的靈氣,害得我這百年以來,金身漸漸朽壞,如今誰還愿意把我當山神看待,混得比別處的土地爺還不如。此仇不報,難解我心頭之恨!”
中年道人點頭稱是,安慰一番。
事實上,此處的山神廟,也就是供奉男子金身的地方,本就是未被彩衣國朝廷敕封一座淫祠,加上遍地亂葬崗,穢氣遮天,高大男子接納香火,僥幸成為山水神祇之后,為了修行,不惜涸澤而漁,加速了山水枯敗的進程,古宅作為陣眼的陣法運轉,只汲取陰煞之氣,而不損耗山水靈氣,反而維持了山水平衡才對,但是這些內幕,多說無益,墮入魔道的中年道人和不走正道的此地山神,雙方心知肚明,反正誰都不是什么好鳥。
高大男子突然厲色問道:“我是為了奪回全部地盤,你是垂涎那頭女鬼的身軀,一旦為你掌控驅使,必然如虎添翼,那么那個家伙,又是圖謀什么?難道這古宅之中,還有我不曾知曉的珍稀法寶?”
中年道士嘿嘿笑道:“這我可就不清楚了,回頭咱們一起問問他?”
高大男子心中了然,“如此甚好!”
道人環顧四周,泥土之外,多是一片片山崖慘白的光景,綠樹寥寥,但是他卻知曉這還要歸功于那名女鬼的“閑情逸致”,土地上才能有這點點春意。
那名女鬼,無論是機緣還是性情,實屬罕見,道人親臨此地后,愈發志在必得。
道人眺望那座古宅,嘖嘖道:“此樹婆娑,生意盡矣。”
不曾想淫祠山神也是讀過書的,笑道:“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一修士一神祇,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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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宅的二進院落,一側廂房已經漆黑一片,兩位書生應該都已入睡,但是背匣少年和年輕道士的房間,燈火還亮著,不等老嫗敲響房門,嗜酒如命的漢子,就已經聞到了酒香味,自顧自使勁拍打房門,“可還有酒喝?若是有,那可就是換命酒了,保管你穩賺不賠!”
老嫗沒有阻攔,只是說道:“你們自行安排房間。”
陳平安別好酒葫蘆,打開房門,看到一個容貌粗獷的陌生漢子。
大髯刀客瞥了眼陳平安,大大咧咧問道:“小娃兒,聽你的行走和呼吸,應該也是習武之人?如今有無二境?”
陳平安笑道:“自幼跟隨長輩學武,這是頭一次行走江湖,還不知境界劃分。”
回頭望去,道士張山已經被吵醒,正坐在床邊穿鞋子。
大髯刀客大步跨過門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嘖嘖道:“不知境界劃分?那就是出自窮鄉僻壤嘍?那為何這趟出門遠游,咱們寶瓶洲的雅言說得如此順暢?尋常小國的鄉野之地,可學不來這玩意兒!說,你小子是不是那披著人皮的鬼魅?!”
刀客拔刀出鞘大半,刀光刺眼,怒目相視,吼道:“速速報上名來,我趙某人刀下不斬無名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