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想象,一位專門著書注解師兄學問的師弟,當年在那山崖書院,茅小冬與崔東山,師兄弟兩人會那么爭鋒相對。
老秀才問道:“先前小寶瓶聊到了那部經書,聽說你讀書很雜很多,可曾看過?”
許白點頭道:“看過,只是看得多,想得少。記得住,想不通。”
老秀才隨意說道:“決定成佛,譬如以塵揚于順風,有何艱險?”
許白脫口而出道:“一旦修道,若一葉浮萍歸大海,無甚猶豫。”
老秀才點點頭,“回了中土神洲,你可以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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趟禮記學宮,與茅小冬問一問《集解》疑惑,年輕人好不容易遠游一趟,不能光顧著賞景啊。”
許白臉色微紅,趕緊使勁點頭。
老秀才再以心聲單單與許白說道:“我家小寶瓶,只要不眼瞎,都會喜歡的。不喜歡才怪了。只是如今世道不太平,年輕人越要修齊治平,兒女情長很美好,只是不爭朝夕嘛,既然你如今還沒有什么文脈,更不著急,去了禮記學宮,喜歡什么就學什么,覺得哪位先生夫子學問大,就與他們學最拿手的看家本領,不用拘泥門戶,以后有機會,再遇見了學塾夫子,再來決定真正成為誰的嫡傳。”
許白猶豫了一下,問道:“文圣先生,我那蒙學先生,難道是傳說中的‘許君’?”
早年學塾蒙學之時,先生就喜歡以說文解字來傳道授業,遠游之前,為許白推薦之書,又偏好訓詁一道。
可如果不是今天文圣如此言語,許白還是絕對不會將一位鄉野學塾老先生,往“許君”那邊靠攏。
老秀才有些無奈,現在的年輕人,怎么就這么難糊弄了?一個個猴精猴精的,到底不是不如自家關門弟子來得性情淳樸啊。
只不過既然許白自己猜出來了,老秀才也不好胡謅,而且事關重大,哪怕是一些個大煞風景的言語,也要直接說破了,不然按照老秀才的原先打算,是找人暗中幫著為許白護道一程,去往中土某座學宮尋求庇護,許白雖然天資好,可是如今世道險惡不同尋常,云波詭譎,許白終究缺少歷練,不管是不是自己文脈的年輕人,既然遇到了,還是要盡量多護著幾分的。
尤其是那位“許君”,因為學問與儒家圣人本命字的那層關系,如今已經淪為蠻荒天下王座大妖的眾矢之的,老先生自保不難,可要說因為不記名弟子許白而橫生意外,終究不美,大不妥!
所以老秀才點頭道:“確實是那位‘說文解字天下第一’的許君,所以你如今更要小心,蠻荒天下的王座大妖,甚至說不定是那托月山大祖親自出手,以后遲早都要找你先生的麻煩。我先前讓你去往禮記學宮,不僅是讓你求學去的,如今蠻荒天下的妖族謀劃,陽謀陰謀一股腦兒沖過來,半點不客氣,保不齊就有單獨針對許白、再針對許君的一樁陰謀。聽了這些,可以擔心,可以多思量幾分,但是不用太過害怕。我,還有你那位不管什么緣由未曾與你坦誠身份的先生許君,再加上陳淳安,咱們這些老家伙畢竟都還在呢。”
許白作揖致謝。
許白一直以來就不愿以什么年輕候補十人的身份,拜訪各大書院的儒家圣賢,更多還是希望以儒家弟子的身份,與圣賢們虛心問道,請教學問。前者太虛,不踏實,許白直到今天還是不敢相信,可對于自己的讀書人身份,許白倒是不覺得有什么不敢當的。這輩子最大的希望,就是先有個科舉功名,再當個能夠造福一方的官吏,至于學成了微末道法,以后遇到諸多天災,就不用去那文武廟、龍王祠祈雨祛暑,也不用懇求仙人下山治理洪澇,亦非壞事。
老秀才撫須笑道:“你與那茅小冬肯定投緣,到了禮記學宮,臉皮厚些,只管說自己與老秀才如何把臂言歡,如何相見恨晚忘年交。難為情?求學一事,只要心誠,其余有什么難為情的,結結實實學到了茅小冬的一身學問,便是最好的道歉。老秀才我當年第一次去文廟游歷,怎么進的大門?開口就說我得了至圣先師的真傳,誰敢阻攔?腳下生風進門之后,趕緊給老頭子敬香拜掛像,至圣先師不也笑哈哈?”
許白愈發拘謹,到底是讀書人斯文慣了。
如果不是身邊有個傳聞來自驪珠洞天的李寶瓶,許白都要以為遇到了個假的文圣老爺。
許白告辭離去,老秀才微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