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昔年在劍氣長城,阿良也好,師兄左右也罷,都對禮圣,極為尊敬。
阿良更是說過,天底下有四位,是走哪里都吃香的,而且是人人由衷敬重。
一位是咱們浩然天下最講道理、同時又最會打架的禮圣。規矩重,道理沉,只落在所有的山巔高人身上,卻輕在凡俗夫子肩頭。
而且誰不服氣,在那中土文廟都極少出現的禮圣,就從天外重返浩然,親自去那諸子百家的某座祖師堂,與之講理。
阿良說曾經還有位諸子百家的老祖宗,給逼急了,大罵禮圣是以內圣之名行霸道之實,結果給不言不語的禮圣直接拽向天外,然后結結實實聊了三十年,問道一場,如果不是禮圣幫忙補全一家學問缺漏,點到為止,后者差點就要轉入儒家當圣賢。
再一位是那道祖首徒,白玉京大掌教。還有一位是西方佛國那位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菩薩。
陳平安說第四個,不用講了。
把辛苦鋪墊半天的阿良,又給憋了半天,最后悻悻然道,不曾想咱們那位老大劍仙,在你小子心目中,如此沒有地位。
當時阿良走在太象街上,一邊與陳平安調侃了一句,老話說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真不騙人的。同時一腳輕輕踹開個都不認識就敢朝他吐口水、表達仰慕之情的小屁孩,一腳踹得那孩子趴自家大門上當門神,跌落在地后,哇哇大哭,然后就立即跑出個婦人,笑著大罵阿良沒良心,怎么這么狠心對自己的親生兒子……
阿良當時瞥了眼那坐地上哭花臉的孩子,問陳平安,長得像不像?陳平安說還好,大概是相貌更隨他娘。
那婦人立即朝隱官大人豎起大拇指,笑著說打算讓兒子順便認個干爹算了。看著那兩個裝聾作啞快步離開的狗日的,婦人大笑不已。
再后來,那個孩子跟隨飛升城去了第五座天下,婦人和她男人,只因為丈夫是元嬰,哪怕她不是地仙,就都沒走。
陳平安此刻持劍站在一道天門外,問道:“護道人不在身邊,就放不開手腳了?”
馬苦玄的笑聲,響徹天地間,“先找到我再說,看看先誰耗光靈氣。”
陳平安不著急遞出第二劍,一手負后,單手拄劍,仰頭望向那道高聳入云的華美天門。
關于天庭遺址一事,避暑行宮沒有任何秘檔記錄,給阿良勾起了興趣,陳平安倒是還問過老大劍仙幾句。
老大劍仙給過一個不算答案的模糊答案,只說當年劍修分為兩撥,一撥是他帶頭,覺得既然都沒有神靈在頭頂了,又吃不掉這塊地盤,那就所幸徹底封禁起來,好歹還可以給后人一個機會。最少在這件事上,他陳清都,還有龍君和觀照,都是與三教祖師是站在一邊的,但是另外那撥劍修,還有兵家老祖,都覺得不該如此,一個是覺得功勞最大,一個是野心勃勃,認為惹來那些逃竄的神靈余孽瘋狂反撲,怕什么,來了更好,大不了來一場徹底斷絕后患的玉石俱焚,什么天地崩碎個七七八八,什么光陰長河就此炸開,再無天地靈氣,后世無法修行,大不了他們這一小撮登頂之人,不管那幾座天下雛形的地盤眾生,死絕了又如何,由他們再換一處,休養生息個千年萬年,到時候一樣是人族為尊的格局,至于后世天地蒼生,就此斷絕修行登高之路,還能省去許多大道的意外,天地大道,更為有序穩固,天地隔絕,天人相分,連那道祖所擔心之事,都一并打消了苗頭。
馬苦玄的嗓音再次響起,充滿了戲謔,“選擇在這里打,要分出勝負的話,你我就要真的分生死了。而且提醒你一句,天時地利都在我。我消磨些身外物,你卻要消磨實打實的道行,在異鄉拼了命才攢下個劍仙身份,來之不易,怎么才回家沒幾步路,就不曉得好好珍惜了啊。”
馬苦玄嘖嘖道:“打小窮怕了,一有錢就擺闊?那你跟那些只知道勸我多出幾斤氣力的山上廢物,好像沒啥兩樣嘛。”
陳平安置若罔聞,只是借此機會,好好打量起那座天門。
因為這座天地只是馬苦玄的觀想之物,所以很多細節,都與陳平安所知真相,有很大的出入,至于那些星辰和一條光陰長河,更是花架子嚇唬人的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