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又令士兵吹響號角,這并非是出擊,而是為那位貿然出城的霸主,盡可能提供著歸來的路徑。
夜色已臨,昏天暗地,沙塵如海。
夏廣縱身下馬,拍了拍身后的黑馬,這匹馬已經是慌亂無比,此時似是得了赦令,轉身便踏著蹄子往回跑去。
明日,待到風沙淡了,那雁山關的大將必然會派出多人來尋找,可是自己等不及。
是什么樣的東西,給了皇姐這樣的一口氣,能夠不顧一切,超越自己的跑了出關?
夏廣感到心頭沉甸甸的,又有些溫暖。
這些風沙對于他來說,毫無影響,所以他快步奔行著,速度絲毫不減。
待到深夜,沙塵暴停住了,沙丘重新排布了位置,星光冰寒,高懸頭頂,那裹著黑甲的少年卻依然在光芒鋪筑的一條沙道上奔行。
一邊奔跑,一邊以內力喊著夏潔潔的名字。
他忽然明白了皇姐的心思。
有時候人之所以去做,并不是因為覺得可以做到,而是為了去做些什么,哪怕為此付出一切都可以。
比如蟄伏數十年,只為復仇的那一劍。
比如佛前叩首到白頭,只為心里那永不可能再實現的愿望。
比如當時,夏潔潔策馬狂奔,不顧一切,只為了那個可能永遠尋不到的弟弟。
又比如自己現在。
夏廣輕嘆一聲,而遠處號角依稀,頭頂月色正朦朧。
驀然,他心有所感,而微微側過了頭。
星光鋪成了小道,黃沙已經繾綣如溫順的浪濤,一道高挑身影從起伏的矮丘后走出,她滿身是血,染紅了黑金色的袍,右手握著的妖刀紋理詭異森然,血一滴成一線,一線又化作從遠而近的瑰麗。
世間從無如此巧的事,兩個大海撈針的人竟然能尋到彼此。
但今晚,便偏偏是這么巧。
夏廣從不知道皇姐會殺人,而且瞧著樣子還殺了不少,因為那些血都是別人的。
她殺的是什么人?
沙盜?
流寇?
甚至...零散的犬戎巨人?
亦或是...
再抬頭,卻是看到夏潔潔眼中一絲才剛剛消泯的兇戾,夏廣側目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大蛇妖刀,妖刀染血此時正顯的光彩奪目,似是萌發了難名的生機。
看到站在風沙已定之中的黑甲少年,夏潔潔也似是有些錯愕,她定住腳步,露出了微笑。
而夏廣也露出了笑容。
雖然不知曾發生了什么,但一切已經過去了,她嘗試了,努力了,失去了,又得到了,然后,她還是她,世上還有什么比這更好的嗎?
風輕輕的,推動黃沙若海浪,覆又掠過兩人靴子,稍縱即逝,不舍晝夜。
但,便是連那兇戾的妖刀,以及可破萬軍的方天畫戟。
都忽的,如此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