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他耳根子軟,換了誰,被親生母親從皇帝位置上趕下去一次,又被監視居住了十四年,幾度差點丟了性命,都不會再輕易相信任何人。更何況,即便后來被重新推上皇位,他的位置也不安穩,時刻能感覺到來自武氏一族的壓力。
而那殿中侍御史沙崇義,利用的就是李顯這種缺乏安全感。聽到對方的反問,馬上繼續借題發揮:“臣以為,張主簿名為獻利器于國,實為以詭計疲我大唐。而畢構沽名,不假查驗就為虎作倀。蕭仆射失察,光看到了風車和機井組合起來,可對抗水旱,卻忽視了張賊的真正居心。故而,臣請圣上命令侍衛拿下張賊,拷問其背后主使者,將之一網打盡,永絕后患!”
“姓沙的,你血口噴人!”話音剛落,周建良已經忍無可忍,快步沖出來,指著沙崇義的鼻子破口大罵,“如果為國家獻利器反而是包藏禍心,那將來誰還會把有用之物獻給國家?難道全都學你,張著一個大嘴巴從早到晚四處噴糞,就能富國強兵?”
他生得人高馬大,臉上還有一條丑陋的刀疤,頓時,將那沙崇義嚇得連連后退。兵部尚書宗楚客見狀,立刻皺起了眉頭。正準備出言將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武將斥退,卻不料,那周建良罵完了沙崇義之后,立刻換了一幅面孔,對著皇帝李顯畢恭畢敬地行禮:“末將性子魯莽,實在不忍再聽佞臣攻擊無辜,所以先前沖動了。末將知罪,陛下無論如何責罰,末將都甘之如飴!”
“嗯”李顯被他氣得臉色發黑,卻不愿背上一個“辜負忠勇之士”的惡名。皺著眉頭哼了一聲,隨即沖著他輕輕擺手,“周都尉乃是沖鋒陷陣之才,有些脾氣也是應當。但關乎國計民生的事情,周都尉就不要摻和了。下去好好休息,以免耽誤了張總管的委托!”
“圣上,不要趕末將走,末將還有一句話沒說完!”周建良仗義歸仗義,卻不是真的腦子缺弦兒胡亂為朋友兩肋插刀。聽皇帝李顯驅趕自己離開紫宸殿,連忙又陪著笑臉拱手,“末將這次回來,是奉張總管之名,向圣上請求調撥火藥于陣前試用的。圣上若是受了那佞臣蒙蔽,處置了張主簿,末將火藥就失去了著落,沒法回朔方去跟張總管交差了。末將說得句句都是實話,還請圣上明鑒!”
“這……”李顯耳朵軟的缺點,立刻又暴露無疑。看看一言不發的張潛,又看看滿身正氣的沙崇義,一時間,竟然好生為難。
酒精的制造方法和制造器具,全都是出于張潛之手。雖然軍器監上奏說,張潛盡心傳藝,絲毫沒有藏私。可萬一此人留了一手,處置了他后,大唐的軍隊,恐怕就立刻少了一件神兵利器。
而周建良之所以拼著剛剛倒手的官職不要,跳出來為張潛出頭,則是因為張潛先前曾經舍命相救。作為區區一個武夫,他都能夠不辜負別人的救命之恩。同樣剛剛剛受到過張潛保護的大唐皇帝李顯,怎么可能剛剛得了恩情就翻臉不認賬?!
“圣上,臣有一問,還想請沙御史當庭解惑!”就在李顯愁得腦袋發暈之際,忽然間,張九齡從文官隊伍里占了出來,笑著向他請示。
“張卿盡可發問!”李顯巴不得能先讓自己緩上一緩,笑著沖著張九齡點頭。隨即,將目光轉向周建良,沉聲吩咐,“周都尉先退到一邊。朔方軍的需求,朕會派人去專門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