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今日最后一天,顧家已沒什么前來吊唁的人了。后輩們都被遣回去休息,靈堂里只余下顧禎和江意兩個。</p>
江意從顧禎手上接過一沓紙錢,同他一起,往火盆里燒去。</p>
她伸手時,顧禎看見她手腕以及整只手上都纏滿了繃帶。</p>
他盯著看了許久。</p>
江意低聲道:“對不起。顧禎,對不起。”</p>
她一邊燒,一邊喃喃著,不停地跟他和棺槨里躺著的顧爺爺說“對不起”。</p>
好像除此以外,她不知道她還能怎么回應他們。</p>
顧禎終于用干燥嘶啞的聲音回她道:“你對不起什么?念得爺爺都煩了,他若是還在,定要說你了。”</p>
江意手上一顫。</p>
顧禎道:“不怪你。我知道假如把這一切歸咎于一個人的過錯,會有種使自己好受一些的假象,但這不是你的錯。”</p>
他道:“你沒有對不起誰。”</p>
顧禎眼神灰冷,身上再不見一絲神采飛揚的光景,剩下的只有滿滿的頹敗。</p>
少年不再是少年,但是他多希望自己可以停留在永遠不要長大的時候。</p>
一小會兒過去了,顧禎沒有出聲趕她,她便貪心地守了一個上午。</p>
一上午過去了,她又繼續守了一個下午。</p>
她不放心就這么離去,讓顧禎一個人面對這一切。</p>
于是她一直陪著他,從白天守到黑夜。</p>
告別過后,活著的人還得繼續活著。往后還有很長的歲月要走,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p>
人不能突然停在某一刻,就止步不前了。</p>
那樣,與死去又有何區別?</p>
靈堂里白燭閃爍,江意率先說起兒時有關她和顧禎,還有顧爺爺之間的事。</p>
說起她和顧禎不對付時,總是會打架的光景。她在學習怎么做一個大家閨秀之前,幾乎像個渾天渾地的假小子,相比之下,顧禎反倒比她秀氣得多,也常常是落敗的那個。</p>
顧禎跑去跟顧爺爺告狀,她爹又有些頭疼地跟顧爺爺賠禮,顧爺爺哈哈笑,對顧禎說,男子漢大丈夫,吃點虧又怎么的,你真要是讓意意掛了彩,勝之不武,看我不揍你!</p>
兒時的記憶總是很溫暖。</p>
顧禎聽著聽著,也主動講了一些江意沒有講到的趣事。</p>
講到后來,他聲音里驀然帶了一絲哽咽,卻被他及時收住,狠狠忍了下去。</p>
江意往他身邊靠了靠,倏而伸手扶著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把他抱著。</p>
顧禎身體一僵。</p>
江意一手摸著他的頭,一手拍著他的后背,溫柔喚道:“阿禎。”</p>
顧禎身體有些發顫。</p>
江意道:“上回逛廟會,你與我說,年后的武舉,你要去武考。”</p>
顧禎沒應。</p>
江意道:“你說你將來要當將軍。”</p>
她道:“當將軍,不光光是為了保護某個人,還為了繼承某個人的精神和意志,像他那樣,頂天立地,保家衛國。那樣,是才真的將軍。顧爺爺如是,我相信,將來你亦如是。”</p>
顧禎呼吸發沉,喉頭顫抖,緩了許久,道:“那次廟會,我許下的愿望……一是愿爺爺長命百歲、家人安康,二是愿意意一生幸福、與我情誼永固……”</p>
江意垂著眼簾,眼里兜滿了沉甸甸的淚。</p>
顧禎道:“可是,還沒過去多久……為什么……為什么爺爺就要走,為什么我的愿望沒有實現……”</p>
她拍著他后背的手,像是有某種力量一般,能將他堆積心頭那厚重如山的痛苦都拍出來。</p>
他即使繃緊身體,也快要忍不住。</p>
江意滿臉淚痕,道:“阿禎你傻不傻,哪有人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實現所有的愿望。往后還沒有實現的愿望,你就用你的雙手去實現啊。你要是懶惰懈怠,顧爺爺不敲你腦瓜子,我也會敲的。”</p>
顧禎反手緊緊抱住她,埋頭在她肩上,起初只是顫抖,后來哽咽得越來越兇。</p>
直至最后,在她肩上終于放聲哭了出來。</p>
喜歡我的夫君權傾朝野請大家收藏:()我的夫君權傾朝野更新速度最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