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滿湖的連江水,無聲無息滿漲,漫過一片生滿茵草的低矮野岸。起自湖心深處的濕暖夜風掠過湖面,攀上山麓,吹進庭院,穿過搖曳的繁枝,涌入一扇月窗,直撲殿深之處,卷得一道錦帳狂舞,露出了簾后的朦朧一角。一張雕牙闊榻,人影交纏起伏,云翻雨勢,水聲幽咽。
束慎徽緊咬牙,展開他那一雙能拉滿鐵弓的堅臂,緊緊地箍住她,化身為悍猛的戰士,縱馬馳騁,撞陣沖軍。
她是他紅了眼要征服攻取的陣地,她也是他甘心情愿臣服膜拜的將軍。他恨不能將她一寸寸揉碎掰開,拆吃入腹,以懲罰她的無情和冷酷,他卻又只想竭盡全力地討好她,侍奉她,縱然卑微也是不顧,只為換取她對他的幾分垂憐。
他們相互冷落對方已是長達月余,今夜得以再次親密無間,那種極度滿足的酣暢淋漓之感,前所未有,甚至遠勝他們此前在文林閣里度過的那一夜。結束后,束慎徽滿身的熱汗,只覺胸腔里的心跳得如若催戰的疾鼓,他卻還是摟著她,片刻也不愿撒手。
喘息稍稍平定,他睜開他那一雙還發著紅的眼,轉臉,看向身旁的人,伸臂將她摟得更近,令她的身子再次和他緊緊相貼。
“阿元阿元兕兕兕兕”
姜含元聽到他在她耳邊胡亂地叫她,一邊親吻她,一邊含含糊糊地和她說起了話,“昨夜我看見起火的時候,我擔心極了。是真的我怕你出事”
她正閉著眼。身子因尚未散盡的余韻還全然松軟著,又體味起了男子唇舌溫柔游移在她肌膚上的感覺。
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她聽到了,在心里模模糊糊地想。
那時她正攀坐在古塔的塔尖之上,當那火光映入眼簾,她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便是他怎么樣了。固然以他的身份,她相信他身邊的人一定會在第一時間保護他的周全,但她依然控制不住她的擔心。她恨不能插翅飛回。她沿著塔梯奔下,恨它窄小而盤旋,耽誤了她的步足,等不及一層層地走到塔底,她就從塔窗中直接躍了下去。當她終于趕回,獲悉他沒事,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又得知他去火場找她。
姜含元的眼前浮現出了昨夜的那一幕他聽到了她的呼喚之聲,猛地轉頭,在火光里,遙遙和她四目相望。他向她奔來,用勒痛她的力量,將她抱住了,卻又始終一言不發。
他不會知道的,那樣一個無聲的粗暴的短暫擁抱,反而勝過了世上所有的言語,竟然直擊人心,令那一顆想要斷情絕愛的心,也開始為之動搖。
姜含元感到他又將自己翻轉,令她趴臥在枕上。她還懶洋洋的不想動彈,便任他折騰。
男子不再像方才那樣索求得急促而猛烈。他變成了一個耐心的富有手段的獵手,慢慢地拈弄撩撥,享受這當中的樂趣。他壓住她的背,親咬她的耳垂,在她耳邊吹風,低聲抱怨起了樊敬,“我是當真沒想到他會這么早就來我本還盼他在路上走岔道,最好一直都不要來。我料他是無家無室之人,否則怎會如此拆人,問劉向,果然如此”
姜含元面頰壓在枕上,被他這帶了幾分無賴的話勾得唇角微微翹了一翹。
對她極好的樊叔啊只道她是被迫入的長安,以為她一心想要早日回去,這才不辭辛勞提早趕來接她。他卻不知,他口中的小女君的心,再也做不到當初的堅硬如鐵。
事情脫出了她的計劃。從昨夜火場里的他的那個擁抱開始,到樊叔的從天而降,再到太妃那叫她也有幾分猝不及防的安排,她看起來依舊穩穩當當,仿佛什么都沒改變,然而在她的心里,有東西已掙脫出了禁錮,從那禁錮開裂的縫隙間,悄悄地爬了出來。
她做不回從前那個無情無欲的姜含元了。
他仿佛對她的沉默感到不滿。唇離開了她的耳,親吻起先繼續綿綿密密地落在她的頸和肩背之上,忽然張嘴,冷不防,牙齒咬住了她的肩。她感到又痛又癢,忍不住縮了縮肩,抬臂推他。他用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不允她的反抗,繼續用齒嚙著她的肩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