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扶著王樂瑤躺到便殿的榻上,又給她拿了一條毯子蓋著。
王樂瑤輕輕地說“謝謝姑姑。”
如意蹲在她面前,輕聲道“娘子受苦了,您先在這里休息,婢子去叫您的侍女,再請個御醫來。”
“不必驚動御醫,我躺一躺就好。”
如意沒有勉強她,掩上門出去,便殿復歸于寧靜。
窗外的日光灑在身上,暖融融的,漸漸驅散了心中那股陰霾。
剛才,她不是不害怕的。
面對山陽郡公夫人的重重質疑,她自己都沒有信心。畢竟,她真的沒有見過母親,也沒有從父親那里聽過關于母親的只言片語,也許她的父母根本就不相愛,她的出生只是一個意外。這么多年,她孤獨地成長著,母親始終是她心防中最為脆弱的一部分。
但她站在那里,代表的是瑯琊王氏,她不能認,更不能退縮。就像上了戰場的士兵,只能抗爭到底。
等到松懈下來,才覺得渾身疲軟,整個人昏沉沉的,病情好像又反復了。
恍惚中,她聽到門扇被打開,以為是竹君來了,便嘟囔了一聲,“竹君,我好渴。”
來人轉去倒水,過了會兒,水杯遞到了她的嘴邊。她微微皺眉,不扶她起來,躺著如何能喝水這時,鼻尖遲鈍地聞到一股龍涎香和奇楠沉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意識瞬間清醒了大半。
面前的人是蕭衍
蕭衍俯身看她。整個人孱弱蒼白,就像剛出生的小動物。一個小女子,其實完全可以依賴他,不需要那么堅強。但她的出身,成長,都注定了她不會是依附于人的性格。士族之女,多是把高貴和體面寫進骨子里的,又怎么會懂得示弱。
“你不是要喝水”蕭衍見她不喝,問道。
王樂瑤睜開眼睛看他,他并不是那種俊美的長相,濃眉深目,輪廓粗放,五官甚至有幾分凌厲,讓人不敢靠近。
他可能殺人不眨眼,脾氣也不好,是個暴君。可當他在壽康殿向自己走來的時候,猶如一道光,溫暖地照了過來。
她那冰冷的,搖搖欲墜的身體,又被奇跡般地支撐起來。
就算他是一只猛虎,她也愿意嘗試著,慢慢地接近他。
王樂瑤的手肘撐在床上,想要爬起來。蕭衍看到她很吃力,索性坐在榻旁,一手扶著她的腰,將她抱進懷里。
王樂瑤在他胸前微微一撞,男人的氣息強烈地包圍著她,她能感受到這個懷抱寬闊而溫厚,心跳強健,仿佛自大地奔騰而過的江流,有種蓬勃的生命力。
她略微僵了僵,就著他的手喝水,逐漸放松下來。
喝完水后,她停頓了片刻,試探地說“陛下,我還想喝。”
她是個病人,偶爾使喚一下皇帝,也沒關系吧
蕭衍看她就像只躲在角落里,小心翼翼想探出頭的小貓,膽大又有幾分警惕。他起身,又去倒了一杯水過來,喂她喝水的時候說“在朕這里,你可以任性。”
王樂瑤心念一動,感受到他的縱容,抬眸看他,“我的母親”
蕭衍道“朕會處理。人的出身,是無法選擇的。”
他這話有兩層意思,一是她生母的事情不會歸咎到她身上,每個人都會有秘密,都有無法蓋住的過往。同樣,他身邊的親人也是無法選擇的。本就是寒門出身,眼界所限,站在權力的中心,并不是誰都能守住初心。
他們都要學著坦然面對生命里的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