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慶在寨子里雖以箭術著稱,此時卻也不得不承認,換做他開弓去射一個箭尾,只怕也沒那般準頭。
還有第三箭,所有人都屏氣凝聲望著這邊。
楚承稷勾著箭尾的手指一松,利箭離弦而去,“叮”的一聲脆響,依然是將先前那支箭箭尾處破為兩半,抵著扎在箭靶上的箭頭再次扎進了靶心。
良久的沉寂后,伴隨著林堯的又一聲“好”,場外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
席間的小童們更是直接嚷嚷“軍師射箭最厲害比寨主和武三叔都厲害”
林昭看直了眼,晃著秦箏的胳膊問“不是,你相公他怎么做到的三支箭都射中了一個靶點”
秦箏不通武藝,從前只在小說電視里看見過這樣的場景,現在自己親眼見到了,對方還是她喜歡的人,心底要說平靜,那是不可能平靜的。
可瞧著不少小姑娘目光直接黏在楚承稷身上、雙頰通紅,心底又升起了點別的微妙情緒。
秦箏不太喜歡這樣的感覺,面上瞧著倒是溫和依舊“熟能生巧罷了。”
林昭像是被這句話激勵到了,開始摩拳擦掌“我以后每日也要精煉箭術”
林堯在某些方面跟林昭有著一樣的屬性,楚承稷贏了他,他沒有半點羞惱,反而滿臉都是切磋后的高興,“軍師贏了,這五匹綢緞可就歸軍師了”
楚承稷面上的神情依舊極淡,只是視線若有若無地掠過了秦箏那桌。
這會兒所有人都被那邊吸引了注意力,秦箏自然也是看著那邊的,楚承稷目光一掃過來,就跟秦箏的視線撞上了。
兩人短暫了對視了幾秒,秦箏率先移開了目光。
林昭笑瞇瞇同秦箏道“那些布匹拿回去,阿箏姐姐能做一身好衣裳穿了”
席間的婦人們也都打趣起她來,“莫不是軍師瞧見彩頭是布匹,才一心想贏回來”
秦箏心說楚承稷便是想討要布料給她做新衣裳,應該也不至于會選擇用這種方式,畢竟從某種意義上說,他此舉就是下了林堯的威風。
盧嬸子見秦箏擰著眉頭不說話,幫腔道“夫人面皮薄,你們可別拿她說笑了”
打趣的聲音這才消了下去。
漢子們都在叫好,只有角落里,跟老大夫同一桌吃酒的一個邋遢老頭臉上沉得厲害,他壓低了嗓音道“寨主兄妹心眼兒都實誠,那對夫妻我瞧著是個心思深沉的,瞧瞧,他們一個穩著寨主,一個哄著大小姐,收買人心又有一套,只怕哪日奪了我祁云寨的權,都沒人吭一聲。”
他原先也是林堯父親的心腹,只是在林堯父親去后,二當家奪權,他為了護著林堯兄妹,生生被打斷了一條腿,這些年只能靠拐杖走路,性情也愈發陰沉。
老大夫道“你就是想得太多,人家同祁云寨非親非故的,好幾次祁云寨有難,都是她們夫妻二人解的圍。寨主不是當年那個毛頭小子了,有些事,他自個兒心里有數,你就別瞎操心了。”
邋遢老頭橫老大夫一眼“我瞧著是你被那只紫毫筆收買了去吧”
老大夫脾氣再好不過的一個人,這會兒不免也吹胡子瞪眼“我就不該跟你一桌喝這個酒你追隨了老寨主一輩子,我就不是了”
邋遢老頭滿是褶子的臉上閃過繼續凄然“我怕的就是當年老寨主和二當家的事重演。”
老大夫平日里瞧著不管事,這會兒倒是看得通透“二當家奪權只為祁云寨這一畝三分地,你且瞧瞧,不到一月,軍師把祁云寨的勢力擴大了多少倍人家有那等本事,還會只盯著祁云寨這塊地”
邋遢老頭翻著白翳的一雙眼瞧著有幾分可怖“你還在為那外人說話他借的都是祁云寨的勢,若無祁云寨,他能起這勢”
老大夫只是搖頭“老伙計,你這是鉆牛角尖里去了”
言罷就拂袖離去,邋遢老頭盯著被眾人圍在中央的楚承稷和林堯二人,面皮繃緊使得顴骨愈發凸出,顯得尖銳又歹毒。
楚承稷似有所覺,側目往這邊望來時,只瞧見那邋遢老頭用干瘦黝黑的手抓著一只全雞在啃,他的吃相不是叫人覺著狼狽,而是有種莫名的陰森在里面,仿佛是惡鬼在啃噬骸骨。
楚承稷眉峰不著痕跡皺了皺。
這場夜宴進行到這里,差不多也到了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