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點,鋪張塑料布,然后摁住相柳。”
他叫凌一弦進屋,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相柳蛇應該專門生有的九個不同的毒腺。其他幾個毒性稍弱的就算了,有兩個毒性特別強,為了確保安全,還是先挖出來。”
凌一弦微微一愣“額,這個,你來還是我來”
莫潮生結結實實地翻了個白眼“廢話,當然是你,要是我就能動手的話,叫你干什么。”
毒腺暴露在空氣里的那一瞬,必然有大量的毒素彌漫開來。
這種活計,不找凌一弦這種專精人士,難道他還自己來不成
角落里,相柳的身影彈動了一下,大概在神志不清之間,也聽懂了他們這番議論。
凌一弦摸著匕首冰冷熟悉的手柄,雙膝壓住相柳肩膀,在莫潮生的指點下用刀鋒比住了相柳的耳根,一時間居然有點踟躕。
她跟美人蝎和山蜘蛛面對面地打過架、正正反反扇過鹿蜀四記耳光、在和其他武者對戰的時候,也不乏乘勝追擊,把便宜占到底的事。
所以此時此刻,凌一弦并不是缺乏下手的經驗。
她只是,她就是她唯獨覺得,這一次的手感不一樣。
具體哪里不同,凌一弦說不上來。
她沒心沒肺慣了,語文又不太及格,很難精準地描述出這一刻的微妙心情。
但凌一弦就是知道,她今天下手挖相柳的毒腺,和過去那些硬碰硬的戰斗,這兩者一定在什么地方存在著差異,那才是她如今心緒復雜的源頭。
恍然之間,莫潮生的手落在了凌一弦頭頂。
凌一弦還以為莫潮生又要抽自己后腦一巴掌,下意識就一低頭。
結果莫潮生把手追了過來,卻只像小時候那樣,輕輕在她頭發上拍了拍。
“不要想那么多,直接動手。”莫潮生聲音平穩地吩咐道,“毒腺暴露在空氣里的那一刻,相柳一定會借此機會發起反擊。你要壓制住他。”
“因為意外隨時可能發生,所以你要隨時做好殺死他的準備。”
聽到這句話,凌一弦下意識想要轉頭,莫潮生按在她腦袋上的手掌卻微微用力,阻止了這個動作。
“你干嘛”
“別看我,先做好你該辦的事。”
凌一弦小聲嘀咕“莫潮生,我總覺的你是故意的。”
“我確實是故意的。”莫潮生坦然承認,并且意有所指,“我看得出,那個叫明秋驚的男孩,已經做好了在關鍵時刻奪人性命的準備。”
凌一弦瞬間就反應過來,不自覺地抬高了聲調。
“你覺得我沒準備好所以你把相柳留給我當預演”
莫潮生幅度很小地輕輕搖頭“在你真正長大之前,我沒教導過你仇恨的樣子。”
所以,凌一弦沒有成為他這樣的法外狂徒。
雖然因為社會化程度不夠,她經常無意中展現出許多離譜的思路,但凌一弦本身對生命的尊重,從她很小的時候在獠牙豹眼皮子下救走陌生人起,就一直沒有變過。
莫潮生曾經從太多殺意中經過,他自己也是個過去的復仇者。所以他能夠輕易發覺,那個叫明秋驚的孩子,心中保存的恨意和決斷尚且新鮮。
可凌一弦的情況是不一樣的。
直到最近,他才把這些舊事一股腦地告訴給凌一弦。它們就像樹皮上陳舊的點點斑痕,銘心刻骨,但已經過去。
凌一弦會鄙棄、憎恨、厭惡玉門,她也有理由討還過去的累累血債,并且一直以來在為此事做出努力。
只是
感覺著手掌底下毛茸茸、暖烘烘的那顆圓腦袋,莫潮生又回憶起她梳著羊角辮時小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