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表哥自幼體弱,連家人有好東西都先緊著他,待他不可謂不好。今日連父要帶連母去赴宮宴,這是天大的榮耀,是以他們一早便出了門,到宮門前候著。
程家表哥送他們出了門,眼神陰鷙得很,抽出手帕捂著唇猛咳幾下,低頭一看,帕子上沾著血。想到這兩日京中傳得沸沸揚揚的傳聞,他心里憋悶得很,沒想到那死丫頭還能翻身。
想到今天那出身低賤的女人穿著誥命服要進宮,程家表哥心里越發怨憤,覺得這母女倆都霸占了絕不可能屬于她們的東西。
好在他已經派人出去盯著公主府,準備看看連雙雙什么時候落單,給她一個更大的教訓
就等著好消息傳來了。
可惜程家表哥沒等來好消息,卻等來了破門而入的衙役。
程家表哥不敢置信。
他被粗魯地趕進牢房里。
他先前派出的人已經被關進對面的牢房里。
程家表哥第一次面對這種境況,有些慌亂地扶著牢門喊人。
可惜沒有人搭理他。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衣著華貴的身影陰暗的長廊處走了出來。她看起來與牢房格格不入,衣裳用金線繡著光耀奪目的繡紋,腳上是一顆顆圓潤東珠嵌成的珍珠鞋。更叫人沒法忽略的是,她那映著日光的姣好容顏,那眉眼與唇鼻都如雕似琢,整個人瞧著光艷照人。
“表哥。”
少女笑意盈盈地走近,頭上的金步搖亮得晃眼,隨著她輕盈而隨意的步伐輕輕顫動著,一看那做工便知價值連城。
“是你”程家表哥聽了這樣一聲叫喚,立刻站起來冷眼看著朝他走過來的連雙雙。即便曾經做下許多惡事,這一刻他也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落入這等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境地怎么能不心慌程家表哥怒道,“是你在搞鬼你快放我出去”
連雙雙道“表哥做的事人證物證俱在,和我有什么關系”她毫不畏懼地仰頭看著程家表哥,平日里羸弱而艷麗的眉眼滿是由衷的笑意,“我只是來多謝表哥,送我一條青云之路。當初若沒有表哥相助,我也進不了淮南侯府、攀不上世子這根高枝。”
程家表哥怒罵“我當初就該把你扔進乞丐堆里”
連雙雙目光一瞬不瞬地與兇狠的男人對視“就像對那楊家姑娘一樣嗎隨便找幾個人就把一個無辜姑娘給糟蹋了。”
程家表哥看著那近在咫尺的艷麗臉龐,伸出手想把她抓到近前來,卻被牢門擋著沒法觸碰到她。
他雙眼赤紅地盯著連雙雙,知道自己落入連雙雙手里必然沒好下場,也不再藏著掖著“對,就像她一樣,再怎么哭喊也沒有人去救她,一次次想爬出去求救,又一次次被拖回去早知你這么能勾人,我絕不會把你送到那紈绔的床上去”
他是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早知如此,他倒不如讓姑父把這死丫頭許給他,他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
都怪那紈绔當初覬覦表妹,要不然他也不會把這個自己瞧不上眼的死丫頭送過去,把兩個礙眼的家伙湊成對
連雙雙仿佛沒見到他猙獰的表情,平靜地說起那花娘的死,問他為什么要殺一個毫無依仗的可憐女子。
程家表哥冷笑“誰叫她愛彈陽關曲,她也配”
連雙雙把想問的話都問完了。
她邁步往外走。
最先看到的是雙眼熠熠看著她的潑皮少年。
她朝他笑了笑。
接著是京兆尹以及他身邊站著的幾個人。
連父、連母以及連家長兄。
他們在進入宮門前被京兆尹派人請了過來。
人齊了才好聽程家表哥認罪。
就是這么簡單的一件事。
當初卻沒有人愿意聽她講。
他們只覺得她有辱門楣,要把她趕出家門。
現在在天子腳下,她親口問出真相給他們聽。
讓他們聽聽寄養在他們家的是什么狼心狗肺的東西。
看他們還要不要保住這所謂的程家的血脈。
連父當了一輩子的讀書人,此時手直發抖。他看著眼前看似嬌嬌弱弱的小女兒。
一時有些恍惚。
不知道這個女兒什么時候長到這么大了。
還長得這樣出挑。
連母一直在哭。
“別哭了。”
連雙雙輕聲說。
哭有什么用處,又不會有人憐憫她。